摘要：有关二胡协奏曲《楚颂》演奏特征、技法及曲式结构等方面的研究成果颇丰，但是针对该曲演奏版本的对比研究相对较少。本文着重对三位演奏家孙凰、章海玥、王啸的演奏速度、演奏技法、情感变化等进行分析与研究，在比较中让二胡演奏者更深入了解《楚颂》这部作品的魅力。笔者在研究过程中阅读了大量文献，并利用网络上的音画视频与谱例，结合自己对于不同演奏版本的感悟和见解进行研究，从而提升自己的学术专业水平，也希望借此让更多二胡爱好者在演奏上有长足的进步。

关键词：楚颂；曲式结构；版本对比研究

二胡协奏曲《楚颂》是作曲家李博禅在第二届胡琴艺术周上首演的一首具有民族特色且饱含时代精神的杰出代表作品，在各种舞台上演奏家们呈现了不同演奏版本。演奏家演奏一首作品需要反复练习，揣摩作品中的深刻内涵，在演奏技巧、音乐元素把控上各有千秋。本文将以二胡与钢琴版的《楚颂》曲式结构、演奏技法、细节处理等方面进行分析，并通过一些具体数据、图表以及演奏技法上对比，总结三位优秀演奏家的成功演奏经验，探析其二度创作和作品演奏过程中所蕴含的特点和规律，给读者提供一个有益的理论依据。

一、二胡曲《楚颂》作品概述

（一）作品概述

二胡协奏曲《楚颂》是作曲家李博禅在第二届胡琴艺术周上首演的一首具有民族特色且饱含时代精神的杰出代表作品。本作品以“霸王别姬”的历史故事为创作源头，生动鲜明地刻画了西楚霸王项羽凛然站在乌江岸边，却逃不过英雄气短的哀叹。随侍在侧的美人虞姬，怆然拔剑起舞，并以歌和之的画面。战争场景的恢宏更加衬托出“英雄”与“美人”肝肠寸断、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楚颂》原先是为双胡琴与大型民族管弦乐队创作，于2014年完成。首演于2014年11月19日。《楚颂》在2015年陆续完成二胡与大型民族管弦乐队、二胡与钢琴、双二胡与钢琴等三个不同的版本。

（二）作者简介

李博禅，青年作曲家，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指挥系

教师，博士研究生，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首位签约作曲家，意大利BERBEN国际音乐出版社签约作曲家[1]。

其代表作有交响乐《战栗》《安魂曲》等；民族室内乐《润雨》《功夫》《茶马》等；协奏曲《楚颂》《曾侯乙传奇》《弦歌吟》等。

二、简述《楚颂》曲式结构及演奏处理

乐曲的结构：奏鸣曲式和进行曲式（引子-呈示部-展开部-再现部-尾声）。

（一）引子部分（第1-20小节）

引子部分调性为d小调，前五小节多运用固定的五度音程进行推进，力度较弱，营造出一幅战争前凄凉悲壮的景象，在第六小节运用八度音程将和声织体加厚，并且在低音区做了铺垫，重点突出低音区的旋律音色，厚重感与肃穆感油然而生，根音部分的保持性让乐曲的庄严感延伸到引子的最后。

（二）呈示部（第21-85小节）

在呈示部中，作者以“霸王别姬”的历史故事为蓝图，重点引入了“英雄”和“爱情”两个主题形象。主部主题为“英雄”（21-34小节），此主题中，钢琴在低音区的保持效果既奠定了乐曲恢宏磅礴之大气，又塑造了霸王在乌江岸边拔剑自刎的大无畏之情，整体的画面感极强，将人瞬间带到那段“壮美”的爱情故事中。尤其在第33、34小节三连音过后，项羽部分情感宣泄告一段落，仿佛一声长叹，金戈铁马的岁月转瞬即逝，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力度随之变弱。随着二胡部分的演奏告一段落，钢琴在连接处运用五度、八度音程，舒展的和弦走向将壮美的爱情篇章缓缓打开，进入副部主题“爱情”（42-74小节），此段调性为C大调，色彩更加明亮，塑造的虞美人形象跃然于音符之上。

（三）展开部（第86-164小节）

展开部中由引子、展开一（c小调）、展开二（降e小调）、展开三（c小调）构成，此段中的音乐氛围感极强，调性也发生了几次转变，钢琴的伴奏声部烘托出战火纷飞、激情搏杀的紧张气氛，尤其是单一的节奏将听者带入凄惨的战争场面，战士们仿佛在进行浴血厮杀一般。

（四）再现部（第165-264小节）

再现部也由三部分构成，先是主题“英雄”部分的再现，回归英雄主题之后，调性回到d小调，钢琴声部与22小节的处理发生了变化，一开始是由钢琴的根音作为和声的支撑，更加突出了旋律部分的悲凉沧桑感。而此处的钢琴声部多采用前八后十六的节奏型，队伍前进的滚动感带动了旋律声部的发展，听觉上更加紧张，也为即将到来的二胡华彩部分做了铺垫。

（五）尾声（第265-305小节）

尾声部分，二胡旋律的极速推进和不断变换的重音在热烈的氛围中结束了全曲。

值得注意的是，在演奏过程中二胡华彩部分的“炫技”是这首作品的一个亮点，左右手的配合、内外弦转换以及如何在高速中保持手指机能的稳定性等方面，笔者将在三位演奏家的版本中进行深入探讨。

三、《楚颂》三个演奏版本简介

（一）三位演奏家个人简介

孙凰，于2000年从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毕业，并免试文化课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二胡专业，曾先后师从林心铭教授、王莉莉副教授和刘长福教授；2007年7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并且留校任教。

章海玥，从7岁开始学二胡，8岁考入央音附小。2017年在研究生推免考核考试之中以第一名的成绩报送至研究生部，师从二胡演奏家、教育家刘长福教授。

王啸，1994年生于甘肃天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取得硕士学位。她先后师从刘长福教授、朱江波教授。2009年跟随孙凰教授习琴至今。2020年作为高层次引进人才任教于中国音乐学院国乐系。是近年来活跃在各大舞台上杰出的90后二胡演奏家。

（二）《楚颂》三种演奏版来源

第一个版本是由孙凰老师在2017年3月25日的“南腔北调”个人独奏音乐会上所演奏。笔者在初期学习《楚颂》这首作品时，在网络上搜索到了孙凰老师演奏的影像视频，首次观看让笔者记忆深刻。钢琴的演奏是由上海音乐学院教师、青年作曲家、钢琴家李渊清担任（音乐会现场直播录制）。

第二个版本是由青年二胡演奏家章海玥在2016年上海二胡艺术周优秀学生汇演中演出，章海玥演奏的这版《楚颂》速度虽不是最快，但乐句交代得清楚，乐曲情绪呈现富有层次感。钢琴伴奏是由钢琴家、作曲家、指挥家、中国音乐学院指挥系艺术指导曲大卫担任（音乐会现场直播录制）。

第三个版本是由青年二胡演奏家王啸与钢琴伴奏王帆共同完成。此版本是笔者在学习《楚颂》后期在网络上偶然发现的“珍宝”，此版本为室内录制，并非音乐会直播录制。其视频的拍摄者未标注日期与用途，但对笔者的研究用处颇深，音频视频效果不错（此版本为删减版）。

四、三位演奏家技法之比较

由于《楚颂》这首作品的流传度较广，近几年越来越多的演奏者和专业院校的学生也将这首作品列为“必选曲目”。笔者将从两个方面针对三位演奏家的版本进行剖析和整理。

（一）速度快慢比较

同一首作品因受演奏者演奏环境和个人二度创作等因素影响，导致演奏时间的长短不一，笔者将以表格形式呈现便于读者对比分析。

从表格中可以看出孙凰演奏的版本时间最长，王啸所演奏的版本为删减版，故时间较短。孙凰的钢琴伴奏是李渊清，引子部分为钢琴演奏，其演奏风格清晰明朗，完全按照原谱演奏，富有韵味；而章海玥的钢琴伴奏曲大卫在引子部分更加追求意境感和呼吸感，速度相较李渊清是较慢的，但笔者认为其钢琴细节方面的处理更加细腻，代入感更强。王啸的钢琴伴奏王帆在引子部分删减了6-18小节，简洁明了，直接引入二胡“英雄”主题。

呈示部中，对于“英雄”主题的诠释，三位演奏家各有千秋，其速率也各不相同。王啸版本的“英雄”主题时间最长，个人的情感表达最为浓厚，尤其是28-31小节的处理，王啸的滚、压揉弦使用得极其出色，将每个音符的音色扩展到极致。章海玥的版本中，更加追求美感和稳定性。“英雄”主题豪迈且壮丽，章海玥没有一味追求音响的宏大，而是将一种音乐美学带入自己的演奏中，她的演奏中始终带有一种“分寸感”，追求的是恰到好处。而孙凰的版本中透露着一股“王者之气”，其演奏张力十足，音色饱满厚实；对于“英雄”主题，孙凰的演奏让人印象深刻，力量感和一种内力贯穿在她的演奏中。速度方面是偏慢的，延长四分音符和附点音符是孙凰在此段中的特色处理。孙凰在此段中的气息把控是十分出色的，如32-33小节的连接处，孙凰选择衔接一个气口，使得三连音的着重感更加突出，整体一气呵成，宛若霸王一声叹息。总体而言，对于“英雄”主题的演奏，三位演奏家的时长各不一样，并形成此段所独有的“自由性”。演奏者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进行二度创作，故三种版本拥有三种“风味”，个人特征很明显。

展开部的速度相差不大，都是保持在1分35秒左右。王啸版本的呈现是1分30秒，笔者从音画视频中可以看出王啸版本的录制场景并非音乐会现场，速度要比另外两位演奏家稍快一些，由于是室内录制且并非音乐会现场直播，演奏者的心理是要比音乐会现场演奏要放松许多。钢琴起速时，三种版本的钢琴伴奏几乎是同一个速度在演奏，但乐句往下进行时王啸的速度明显要比钢琴的起速要快，由此可见不同环境对于演奏者演奏时的速度依然会产生影响。由于环境的不同也会使演奏者产生不同的情绪，上台前，过度的紧张会导致演奏中的注意力不能集中在演奏音乐上，而适当的紧张情绪又可以帮助其提高兴奋度，将紧张和兴奋控制在合适的范围有利于更好地在演奏中表现其音乐内涵。

再现部中有一段难度颇大的快板演奏，也称为“炫技”部分。在这一段的演奏中，三位演奏家的演奏速度以王啸为首，然后是孙凰，最后是章海玥。王啸版本的快板部分既做到了速度与力量感的结合，又兼顾了乐句处理的细腻度，与钢琴部分的配合也是游刃有余。孙凰的快板速度也让人惊叹，其演奏过程中的“颗粒感”令听者印象深刻，好比子弹打在一块实木面板上，质感和音色都是无可挑剔的。章海玥的快板速度相比前两位演奏家稍慢了几秒钟，但“稳健”“成熟”的演奏风格成为她的代名词。综合来看，这段快板的演奏成为日后许多二胡学习者学习《楚颂》快板部分的三份影像模板，值得大家反复研究。

（二）左右手技法比较

《楚颂》作为一首现代二胡的代表作，其演奏难度还是相当高的。对于左手技法而言，三位演奏家在一些乐句的细节处理上有着不同的理解。笔者在左手的技法上将列举“揉弦”“装饰音”这两个方面进行探讨。

揉弦的种类很多，凡是利用琴弦长度或张力持续变化产生音波的方法都可以叫做揉弦[2]，其中滚揉是最基本的揉弦技法，它是以手掌的上下摆动，带动手指第一关节作屈伸运动，使指尖在音位上均匀地滚动，来改变弦长产生音波的一种揉弦方法。手腕是动作的一个“轴”，因此腕部千万不可僵硬。第二种揉弦方式是“压揉”，压揉的演奏方式与滚揉有两点区别[3]；首先是手指的按压区域有不同，滚揉的触弦位置是从指尖到指肚，手指放松且不僵硬，而压揉的触弦位置多在指肚上，接触面积比较固定。其次是手指的力度不同，滚揉所使用的力多来自手腕上下摆动的反作用力，手指本身并不需要再次施加力，而压揉更多依靠手指第一指节的力传递到指肚上，对琴弦进行按压[4]。

三位演奏家在揉弦的使用上有一处值得比较分析。笔者将选取27小节里第二拍的“re”音进行比较。此处的“re”音是连接在一个三连音后面，揉弦处理可以由轻揉到重揉；章海玥与王啸的版本中所采用的揉弦令人印象深刻，这个二分音符的“re”音并没有采用揉弦技法，而是采用长弓过渡，进入第四拍的“re”“mi”开始滚揉，将音乐情绪烘托到一个小的高潮点。这两位演奏家的处理带来了一种“静止感”与“空灵感”，听觉体验上更有层次感。而孙凰的演奏符合她一贯的风格，“re”音直接选择了滚压结合的揉弦方式，音色饱满且富有张力，揉弦的力度适中，从听觉体验上相比章海玥与王啸缺少“新鲜感”。

《楚颂》的演奏中需要运用装饰音的部分有很多，尤其在实际演奏过程中，演奏家根据自己对于作品的理解，进行适度的二度创作。笔者将列举展开部的102小节进行分析比较。该小节中第三拍的“fa”音没有标注装饰音，但在实际演奏中，孙凰和王啸在“fa”音上都巧妙地添加了一个双倚音，（在“fa”音的前面加上“fa”“sol”）灵动且轻快，仿佛给乐句注入一股新流。由于此段的演奏速度较快，对于演奏者而言，左手要保持放松不僵硬，加上一个双倚音之后更要注意清晰度，但两位演奏者手指交代得很清楚。笔者认为两位演奏者在这个音的设计上是经过思考后的结论，并不是即兴完成。笔者在搜集大量网络视频、学习笔记后发现，一些演奏者会“随心所欲”地添加一些装饰音（滑音、倚音较多），在尊重原谱的条件下可以适当增添装饰音，但不可根据自己的心情添加“华而不实”的装饰音，这样反倒本末倒置，背离作者的创作思路。而章海玥在此处并没有添加双倚音，听觉效果也十分完整，她追求的是原谱保留的速度感和平稳性，同时也不缺乏灵动美。

《楚颂》中右手的技法也十分丰富，有双弦技法、顿弓、长弓、快弓等，其中，双弦演奏成为近几年现代作品的“华彩点”，其原理是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用力抵住持弓处，从而使弓毛摩擦内弦，而食指给予弓杆一个向上的力，使其摩擦外弦。音响效果为纯五度音，带有金属琴弦的声响。（见谱例）

孙凰对于双音细节处理的把控十分精妙。从谱例中可以看出，作者已经将重音记号完整标注在原谱中，孙凰的演奏准确无误地将重音呈现，不仅保持了高质量的双音清晰度，在律动中游刃有余。笔者细致观察后发现，孙凰在演奏双弦技巧时，弓杆保持在弓子的后半段，且右手的摆动幅度很小，但摆动频率很高，凭借手腕的力量发力，传导到手指上；章海玥和王啸在演奏双音时，更加注重情感的表达，摆动幅度很大，但频率不及孙凰。在音响方面这两位的版本更加外显，仿佛千军万马已经将项羽逼至乌江岸边，那种恢宏感、史诗感迎面袭来；而孙凰的版本由于双音的演奏频率更快，给人更多的是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感和追逐感。

结语

本文针对三位演奏家的三个《楚颂》版本，将分析其曲式结构和演奏处理特点作为起点，遴选出值得比对分析的两个端口即乐曲演奏时长、左右手技法进行对比研究。其一，笔者通过具体的可视化图表，将它们每个部分的演奏时长进行整理归纳，以便读者分析和比较。其二，笔者通过截取部分谱例片段，对演奏者左右

手技法进行分析，详细归纳每位演奏家的演奏特点和不同点。另外，笔者发现现代作品的演奏中，演奏者的技法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二度创作，但作品内核所表达出的情感和韵味是一致的。事实上，在尊重作者原谱的基础上，每位演奏者和练习者都有权利赋予作品自己的理解。笔者也希望通过对三个演奏版本剖析和比较，给予读者一定的理论参考和帮助。笔者在研究过程中依然存在遗漏和不足，希望今后针对《楚颂》的版本研究有更深度的理解。

参考文献

[1]臧珊.论二胡曲《曾侯乙传奇》的演奏技巧与情感表达[D].哈尔滨音乐学院,2022.

[2]赵寒阳.二胡的基本演奏方法[J].乐器,1999,(05):30-31.

[3]赵寒阳.怎样学好二胡的揉弦[J].乐器,1998,(07):16-19.

[4]文群艺.二胡揉弦技法介绍及揉弦处理[J].乐器,2010,(21):106-107.

作者简介：周京浩（2000-），男，苏州科技大学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