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赵松庭先生逝世十周年之际,想起童年时代在老家看到一本笛子教材《赵松庭的笛子》,从那时我就仰慕赵先生,渴望早日能见到赵先生。三十八年前一个炎热的夏天,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毛孩子,经弹词名家王柏荫先生的介绍引见,我见到了赵松庭先生。当时的一刹那让我惊呆了,怎么赵先生在浙江歌舞团传达室工作呢?还得兼锅炉房的烧水任务。在我心目中,赵先生是一个神奇的笛子演奏家,是他的技艺与博学深深打动了我。而我也从那时开始真正意义上随赵先生学习笛子演奏技术。
十年前的一天我曾专程赶到杭州来看望病重中的赵先生,后来我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去了法国,第三天就接到电话说赵先生去世了。时光流逝,十年过去了,赵先生离开我们虽然说是十年了,但感觉就像昨天,好像他依然还在我们身边。我记得三十八年前浙江杭州的枪杆巷172号,也就是刚才沈老师所说的阁楼上我去拜见赵先生,他亲切、热情、耐心地接待我,并且让我在他家住。因为我要坐船,坐十二个小时,从苏州到杭州,他说很辛苦……这些,至今我仍然记忆犹新。我在大学当老师三十余年,现在也在做艺术研究,下个月即将完成四十万字的文字,这也多亏赵老师当时给我一点一点打下的基础。现在我觉得赵先生不止是个国乐家,他是20世纪继刘天华之后伟大的国学家、国乐家、教育家、演奏家,也是20世纪中国音乐发展的先驱。中国器乐,像笛子,说起来历史至少有九千年了,但是笛子真正走向舞台独奏才六十多年,以前都是作为伴奏、齐奏、领奏的一种乐器。所以说,20世纪才将笛子真正搬上舞台独奏,确立笛子这种地位的是他们那一代的人。他那时候给我们上课就说,学艺术的,文、史、哲、理多种学科都要懂。今天看来,赵先生真是高瞻远瞩,这些对我们提出的要求是很有道理的。今天的艺术教学仍然是这样,光顾着器乐范畴的这个专业背景,这样的文化层面是不够的,会比较肤浅,所以我要把赵先生叫做国学家。他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他不但敬业,而且自己一生活到老,学到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当他病危时,我到浙江第一人民医院去看望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去,我就一个信封,里面有些钱,祝赵先生早日康复。我在病房拉开他床头柜抽屉放钱的时候,看到《唐诗三百首》还在那里,我就很有感触,真是好学啊!他自己病情十分严重,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但是他心中还记着我。当时卢老师在,他就问:“卢竹音,你晚饭有没有安排好啦?你带维良吃饭去!”实在让人感动至极。
他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也是一个中国器乐改革的先驱。他不断探索着我们的竹笛艺术,十分注重竹笛乐器怎样去进一步改革,能适合演奏需要。他用排笛的模式,使得音域拉宽,表现力丰富,音响效果得到很大改善。所以到今天为止,用排笛的笛子独奏曲《采茶忙》,还是我教学中的曲目。我一吹到这些曲子就觉得非常亲切,就感觉到那个时代气息。而今天的很多音乐,就是缺乏时代感,缺乏人文精神。回想赵先生的每一部作品,乡土气息浓厚,群众感情深郁,大都来源于我们浙江的文化,这是特殊的,与任何一个笛派都不同的。从创作来说,中国器乐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音乐题材来源于戏曲,赵先生就是运用戏曲音乐创作器乐音乐的榜样。希望今天这个活动能把赵先生的学问、学术做一个很好的总结,让我们后人再继续发扬光大。
我觉得,我们怎样把赵先生在教学上、观念上、理念上的东西总结起来?光靠我们吹笛子的人来总结是不够的,要有一些音乐史学家,甚至从哲学和美学这一块来归纳,因为他的《笛艺春秋》,小小的一本册子,里面基本上代表了赵先生的思想,从中可以看到一些赵先生治学上的脉络,一些观念,但不能够包括全部。我们现在发展比较吃力,我觉得就是缺乏规范的理论基础和教材建设,所以应该要动用更多的力量。因为赵先生生不逢时,前期一直在搞活动,例如像浙江赵先生的竹笛研究会,这样一个平台是需要的,但更需要的是有更多的思想,更多的归纳,更多理论建树,才可以将赵先生的学术、演奏、教学总结出来。赵先生的时代,论作品,就那么几部,活动也就活跃了那么些年,他大部分时间是关在牛棚里头。但是他教的学生质量很高,今天在全国吹得不错、吹得能够上点品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他的学生。这是什么原因?那么今天按照教育的环境、教学的条件更好了,那么那时候人才辈出是什么原因?我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能够靠几个字几句话,靠我们几个吹笛子的来做的事。所以要站在更高的角度上,才能够再往后发展,延续赵先生的精神和他的思想、学术。最后,我既代表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竹笛专业委员会,也代表中国音乐学院表态,我们如果以浙江为舞台,以后我们这边可以提供一些资金,我想大家群策群力,有效地、有序地、阶段性地展开一些活动,做一些实事。谢谢大家!
(一)
孩提从师忆当年,
苏杭往返依门墙。
太湖春晓惊南国,
枫桥晨钟响四方。
曲调翻新多改革,
中西合用创新腔,
试看今朝捧杯客,
高山仰止忆笛王。
(二)
忆师言传身教情,
富裕贫困似同仁。
授义传技精益精,
德艺光辉耀星辰。
师尊教诲铭刻心。
兢兢业业传后人。
愿见桃李竞争艳,
回报教师海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