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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值得称赞的探索之路——听“唐俊乔笛子独奏音乐会”随感
魏煌 华音网 2023-03-19

7月3日,我在沈阳音乐学院音乐厅聆听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笛子独奏音乐会。演奏者是本院附中高二年级学生唐俊乔同学。坦率地讲,这场音乐会举行前,并没有引起我多少特殊的兴趣和注目。原因是一则近一阶段本院各种音乐会频繁,频频的出席已使我颇感有些应接不暇;二则是一名普通学生的汇报音乐会原本不足为奇。很大程度上,我是受她主科教师盛情之邀,出于礼貌作礼节性出席的。然而,没想到,从音乐会伊始,唐俊乔那甜美、纯净的笛声;娴熟自如的技巧和丰富的音乐表现力,以及颇具大将风度的气质、台风,就深深吸引了我。而且,那独特的曲目安排,特别是用普通六孔竹笛演奏十二平均律曲目和移植外国长笛作品那一部分内容,更是使我感到耳目一新。作为一名竹笛“起家”、长笛专业毕业现又从事音乐编辑工作的我来说,由于专业上和工作性质的关系,对于一般的音乐会已司空见惯,难为动心。但这场独奏音乐会,却令我激动不已。唐俊乔所涉猎的曲目之广泛、跨越的风格之大,掌握的风格之准确,演奏技巧之娴熟程度,都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一位年仅18岁的高二年级女学生,能达到如此成熟的境地,不能不令人为之赞叹。

这场音乐会共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用梆笛演奏的“北派”风格曲目,有《春到湘江》、《我爱这一行》和《喜相逢》三支曲子。第二部分是用曲笛演奏的三首“南派”风格作品“《鹧鸪飞》(江南丝竹风格)、《礁石鸣琴》(广东音乐)和《三五七》(民间曲牌)。熟悉竹笛演奏的人都知道,“北派”与“南派”不仅在曲目风格上差异很大,而且在各种技巧的使用和气息的运用等方面也是有着较大不同的。《春到湘江》是近年来创作的一首难度较大的乐曲,在目前竹笛"北派"风格曲目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这首乐曲乐思丰富,情绪变化较多,既有盘旋回转、细腻深邃的慢板,也有热烈火爆的快板,还有大段急速密集的十六分音符吐音音群。若要较好地演奏这首乐曲,的确需要很深的功夫。唐俊乔同学在演奏这首乐曲时,可以说是充分地发挥和表现了她的水平。在慢板部分她将气息控制得比较平稳、均匀,对较长连音乐句的演奏毫无吃力之感;在快板部分,特别是十六分音符的快速吐音演奏得干净利落,得心应手,把握性大。虽然最后一个极限音未能处理好,但从整个作品的演奏来看,还是很成功的。

赵松庭先生根据民间戏曲曲牌改编的《三五七》,是一首难度很大的“无标题”音乐作品。它有着连绵不断、起伏跌宕、一气呵成的旋律。旋律不仅无规则方整的乐句,而且速度亦很快。在此,呼吸与换气成为演奏好这首乐曲的关键。如果采用一般的呼吸和指法,不仅容易使乐曲乐句之间衔接不上,有"断句"之感,而且听起来也不舒服。小唐同学在演奏这首乐曲时,采用了循环换气技巧和以筒音做la的特殊指法,这样虽在演奏上增加了很大的难度,但乐曲那华丽、流畅的风格却得到了很好的表现。我觉得,这首作品是这场音乐会中演奏得最成功的曲目之一。

特别使人感到耳目一新的是音乐会的第三、四部分。在这两部分中,唐俊乔同学用一般六孔笛运用十二平均律指法演奏了巴赫的《快板》、贺绿汀的《幽思》和肖邦的《罗西尼主题变奏曲》。普通六孔竹笛运用十二音指法演奏十二平均律思维创作的作品,是唐俊乔的主科教师孔庆山副教授长期探索的一个科研课题。为了提高竹笛的自由转调能力,丰富其音乐表现力,孔庆山副教授在长期的演奏与实践中,摸索出用普通竹笛通过按半孔与气息控制相结合的办法,来获得各种半音及象长笛那样自由的转调。用六孔笛按半孔来获得临时升降音的方法,在目前的竹笛演奏中已属比较平常,但是象长笛那样可以自如地演奏半音阶和临时升降音颇多以及多次转调的作品,在此以前我还没有听过。这三首作品作为波姆体系指法的18孔长笛来说,可能不算是很难演奏的,但用仅有六孔的竹笛来演奏巴赫《快板》中"无穷动"式的连续快速吐音、频繁离、转调和大跨度音域,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罗西尼主题变奏曲》中,不仅有转调,而且还有各种波音,华丽的连吐结合以及隐伏性双声部等高难度技巧,这些对于竹笛来说,演奏起来是相当困难的。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唐俊乔同学使用普通六孔竹笛,通过按半孔的方法,竟能将这几首对于竹笛来说是极为困难的作品演奏得潇洒自如,游刃有余。这种高超的演奏技艺不能不令人拍案叫绝。

音乐会的第四部分是由本院柴珏副教授和作曲系学生郭鸣专为六孔笛演奏十二平均律作品而创作的两首竹笛与管弦乐队的作品:《雪鹰》和《歌与舞》。这两首作品在竹笛的演奏上,大胆地突破了以往竹笛作品在音域、转调等方面的传统写法,借鉴了一些长笛的演奏技巧和创作乐思,同时还注重发挥了管弦乐队的性能以及与竹笛的特色的结合,使竹笛的音乐表现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开掘和丰富,这种积极的探索无疑是十分可贵的,它对于提高竹笛的演奏和创作水平,有着积极的开拓意义。

综观上述音乐会的四个部分,可以看出,作为年仅18岁的女学生的唐俊乔,已经是一位具有扎实基本功、娴熟的演奏技巧和一定程度音乐理解力及表现力的较为成熟的笛手了。我想,上述这些成绩的取得,没有经过长期严格的专门训练,没有一位富有教学经验的严师悉心指导以及本人的刻苦练习和较高的音乐天资,都恐是难以想象的。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唐俊乔的主科教师孔庆山副教授是70年代毕业于沈阳音乐学院的笛子演奏家。迄今已有20多年的丰富教学与演奏实践经验。他曾随沈阳音乐学院独奏家小组出访过日本,其精湛的技艺受到日本听众的高度赞扬。在国内竹笛专业圈内,孔老师亦是一位以富于钻研精神和勤奋好学态度而著称的人。长期以来,孔老师一直致力于笛子演奏教学发展与改革的探索。为了丰富和发展竹笛的音乐表现力,进一步提高教学水平,他苦心孤诣,苦苦探求,几乎达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他是属于平时说话不多的人,但是,一当谈起有关笛子演奏与教学方面的话题,却会滔滔不绝。80年代初期,他从世界著名长笛演奏家高尔威演奏的长笛作品中受到了不少启示。特别是高尔威那高超的控制气息能力更使孔老师心驰神往。为了研究高尔威的音色和气息控制,他不知反复听了多少遍录音;为了把西洋管乐的呼吸与发音方法合理地借鉴到。竹笛演奏与教学中去,他几乎拜到全院的管乐教师,同笔者也不知交谈、研讨过多少次。他的这种敏而好学和不耻下问的精神,为他的探索取得成功奠定了基础。"艺高人胆大"。在长期教学实践与探索中,他大胆地借鉴了一些长笛的训练和演奏方法,充实到竹笛的演奏教学中去,使其在保持固有特色的基础上,音色更加宽厚、纯净和通畅,发音和气息控制更加科学、自如和讲究。特别是采用一般六孔笛演奏十二平均律作品的方法,更是大大提高和丰富了竹笛的音乐表现力,并初步解决了以往竹笛转调受限制和难以演奏各种半音的问题。

孔庆山老师在竹笛教学中,有着自己独到的学术见解。他认为,以往的竹笛改革,大都或注重于演奏技巧的发展,或侧重于乐器构造的改革,而对于吹奏方法的探索方面,却往往被人们所忽视。为此,他以呼吸及气息控制作为研究的重点,进行了一些新的探索。他在教学中采用以曲笛作为基本训练的乐器,并适当地吸收了长笛的一些训练方法,还专门编写了一套教材。可以说,唐俊乔同学就是孔庆山老师实施其研究课题中的一个“实验品”。

唐俊乔出生在一个民族音乐工作者的家庭。受家庭环境熏陶,她从小就开始接触并喜爱上了民族乐器。入学考试时,孔教师发现这个女孩子虽然程度较低,但有股机灵劲,乐感好,不怯场,表现欲望很强,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好苗子。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其收入麾下。为了培育这朵小花,孔老师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小唐刚入学时演奏不正规,特别是面对孔老师那严格的大运动量的训练,一个女孩子有时在毅力上可能顶不住。为此,孔教师不仅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而且还率先垂范,经常陪练,以鼓舞小唐的士气。有时甚至是一个乐句、一招一式都要手把手的不知反复教练多少遍。

“宝剑锋自磨砺出”。没有这样长期严格的磨炼,没有孔老师的言传身教,怎能会有今天小唐轻松地站在舞台上,面对座无虚席的听众而潇洒自如的演奏呢?

当然,这场音乐会并不是尽善尽美,小唐同学的演奏更不是炉火纯青、无懈可击的。我觉得,从总体上看,小唐的演奏显得有些外在,"表演"的感觉似乎大了点。尚缺少深邃的内在情感。在气息控制上,仍略嫌不足。在旋律进行时,有一些气息控制不匀的现象。速度也过快,节奏显得有些赶。而且“开放音”过多,音头偏重。这说明,她的气息控制能力和耐力仍需进一步加强。

在演奏几首移植长笛作品时,也并非尽如人意。譬如,在演奏巴赫的《快板》中,由于速度过快,加之竹笛依靠按半孔获得的半音不稳定,因此,作品中所有的fa音都偏高,听起来很不舒服。而在《罗西尼主题变奏曲》中,则很好地发挥出了特色,比较成功。看来,移植的作品还应进行仔细的选择。另外,我觉得《喜相逢》中打击乐的配置也不甚成功。其中的三件特色打击乐器板鼓、排鼓和钟琴,既没有发挥出各自的个性和整体效果,也没能起到为独奏乐器添色增辉的作用,反而给人感觉是多余之物。而另外两首竹笛与管弦乐队的作品,我则觉得竹笛部分写得过难,而且特意写半音和转调的痕迹也似乎多了点。

另外,整个舞台的调度也不甚理想,显得有些慌乱。麦克扩音声也过大,使声音有些失真。我个人认为象这类学术性的音乐会,还是以不用扩音为佳。尽管如此,我觉得从整场音乐会的大局来说,还是十分成功的。这一点,可以从场内听众的热烈气氛和情绪以及专家们的评价中充分的得到证明。

对于一种新的学术探索,历来可能会出现见仁见智的情况,这是很正常的。对这场音乐会,也可能有人感到不以为然。有人可能会认为,竹笛应遵循民族音乐的传统,不能用竹笛来过长笛瘾。用竹笛演奏外国作品,吸取西洋管乐的方法可能会不伦不类。这种观点在国内其他民乐改革中也曾有过。事实上,这里提出了一个"中国民族乐器改革发展之路应怎样走"的问题。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各国民族音乐文化发展所面临的一个共同课题。对此,各国的做法虽不尽相同,但大致有两种:一种是所谓“博物馆”式的做法,即原封不动,原样保留,诸如日本的邦乐;另一种是发展式做法,诸如朝鲜的民族乐器改革等。我认为,我们则应采取两条腿走路的做法。既要全面继承中华民族音乐的优秀传统和精粹,并不断使之发扬光大,又不抱残守缺,裹足不前。而要以开放的眼光,善于吸收世界上一切优秀的音乐文化,使我们民族音乐文化得以更加丰富、繁荣和不断发展。作为教学、科研基地的高校,担负着为国家培养音乐人才的重任,对此,更应有全面和科学的认识。,

我觉得,在对待传统与发展的关系上,孔老师处理得还是比较好的。从他学生的这场音乐会的曲目来看,既有传统的民间音乐乐曲,也有现代思维创作的作品既有“北派”、“南派”,又有“西派”。从小唐的演奏来看,有时具有地道、“纯正的民间风味,有时又有近似于长笛般的音色,可谓多彩多姿,变化多样。由此可见,孔老师已初步摸索到传统与发展二者之间的一个适当的相合点。我们欣喜地看到,目前国内已有一些有志之士,从不同的角度对民族乐器的发展和繁荣都进行了一些成功的探索,使我们古老的华夏之音,注入了时代风采。这说明,任何传统都应不断地发展。只有发展的继承,才是最好的继承。翻开一部音乐发展史,就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为此,不管我们站在什么角度,持何种观点,对孔老师这种勇于探索的精神,都应予以充分地肯定和称赞的。我认为,这是一条值得称赞的探索之路。本文之目的,正是旨在高扬一切有着强烈事业心,有志于民族音乐发展而上下求索之士。

“路漫漫其修远兮,”愿孔庆山老师和唐俊乔同学师生二人共同努力,在民族音乐发展和探索之路上不断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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