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星的二胡曲《战马奔腾》，是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出现的一首较为优秀的二胡作品。1978年出版的《民族器乐曲选集》，共有5首乐曲，就是以二胡曲《战马奔腾》为书名的。作者作为一名部队音乐工作者，长期生活在部队，熟悉部队、了解部队，熟悉二胡、了解二胡，因而不仅使乐曲具有鲜明的时代感和战斗性，而且在二胡的技巧等方面也有所突破、有所创新。在乐曲的素材选择上，首先，运用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片段音调，树立了人民解放军的光辉形象。其次，运用了富于草原风格的音调，来具体表现人民解放军骑兵的雄姿。而更为重要的是，作者能在形式与演奏技巧上善于出新，给予内容以全新的意境和强有力的体现。由于二胡这件乐器本身是不大适宜来表现这种题材的。但是，作者能够巧妙地掩盖二胡的短处，充分发挥二胡的长处。又能借鉴其他乐器上的技巧，恰如其分地加以结合运用，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但是一旦做到了，确实具有不同一般的凡响，具有开创性的意义。这也是此曲能长期受到演奏者与听众欢迎的原因。下面就来简单谈谈此曲的艺术成就。

乐曲一开始，就是开门见山地运用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片段音调，铿锵有力、雄姿英发，似乎是电影中的一个近镜头大特写，战士们个个飒爽英姿，头上军帽的“八一”帽徽闪耀发亮：

 

除了第一小节模拟军号声外，后面两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后半段相同片段旋律的变奏反复，在第二句的尾部直接连着快速的16音符下行进行以构成乐曲的[引子主题]，这是人民解放军的[军威主题]。接着，运用大幅度的滑奏，双音由高而低，这是模仿马的嘶叫声颇为形象。这种马嘶声是由左手三指在内弦的泛音位置上，渐渐往下滑到的音位。先用拉弓奏出的泛音，然后紧接着用快速连顿弓推奏入弓，配合左手产生马嘶声的效果，这是作者赋予独创性的演奏技巧。而后，进入了乐曲的[第一主题]，也就是[草原主题]或称[骑兵主题]。首先，[第一主题]在调性上与[引子主题]产生强烈的对比。[引子主题]是G调而[第一主题]用的是F调，比[引子主题]低了大二度调。这种大二度关系的转调，是我国传统音乐转调的特点之一。例如，二胡曲《江河水》（根据双管子曲移植），就是采用了大二度两调的互转，说明作者对传统音乐及其转调特点是很熟悉的。其次，[引子主题] 是大调式（宫调式）明亮、大气，而[第一主题]是运用小调式（羽调式），显得柔和、自信。更由于运用了切分节奏，使之在柔和中不失刚毅。这段旋律似乎是从电影的近镜头特写一下子拉成远镜头，以鸟瞰的方式展现了在大草原上，漫山遍野的骑兵从远处奔袭而来。骑手紧握的“八一”红旗迎风招展，骑兵战士们个个手握枪支，万马奔腾、人声鼎沸：

然后，向上作四、五度的模进变化，以扩展[第一主题]：

接着，再翻高八度演奏[第一主题]，然后，转入[第二主题]：

[第二主题]是[第一主题]的音乐主题展开，作者巧妙地由[第一主题]的F调转入[第二主题]的下属调ЬB调，不仅使调性富于对比，而且也使二胡拓展了音域。旋律开阔、节奏舒展，情绪高昂、激越，与[第一主题]形成鲜明的对比，因而可以称为[抒情主题]。这一比较舒展，富于歌唱性的旋律，一方面展现了草原上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光，另一方面也表现了战士们宽广的胸怀，愉悦的心情和强烈的练兵热情。

紧接着急促的马蹄型节奏由弱至强出现了，仿佛是一名侦察兵由远而来报告情况：

这时，马蹄声中仍保持穿插[第二主题]旋律，但由于二者调性的不同，旋律拉得更开了，节奏更为急促。在经过一连串向上及半音进行的马蹄型节奏后，似乎发现了敌人即时马上投入战斗：

接着，再一次转为F调，这时，二胡上运用特殊的大击弓技巧。也就是说在外弦的1/2处左右的位置上，用弓毛紧靠琴弦上下猛击，但弓杆不能碰到琴筒出音。弓毛和琴弦磨擦而产生“瘩、喀”之声。连续进行就可以发出“瘩喀、瘩喀”近似马蹄的声音。同时，左手配合指法按音（5575），这样就发出“瘩喀嘀喀”的马蹄声。这是作者独创的二胡技巧，取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在二胡发出急促的马蹄声的同时，伴奏则出现了[骑兵主题]的再现，这样，也就非常生动地模拟了骑兵冲锋陷阵的情景。之后，音乐进入了展开部，分解的模进音型与变奏的[第一主题]互相穿插，尤其是连续的切分音，展现了演练敌我双方的激烈战斗：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半音进行，模拟敌我双方的激烈格斗、嘶杀。这是一种模仿琵琶曲《十面埋伏》中的呐喊嘶杀声出现了。这是二胡上一种“双弦快速抖弓”技巧，是内弦用弓毛，外弦用弓杆同时用抖弓演奏，发出五度音程。左手在指定的音位上往下滑奏，产生冲锋时嘶杀的效果。作者这里别出心裁地运用了双音，特别是外弦用弓杆之声是借鉴了古代奚琴的奏法。因为奚琴是“两弦间以竹片轧之”的，现在借鉴为用弓杆奏之，可谓是推陈出新也。在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又再现了[第一主题]旋律，并以急促的连续16音符把乐曲推向高潮：

在如此强劲的节奏推动下，最后，再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的音调。这是以高大二度调（G调）的明亮调性，[广板]式的旋律节奏，象征着演练鸣金收兵，顺利结束。为了加强乐曲的收束感，作者运用了连续三连音的冲锋号音调，张扬着演练取得伟大的成果。以马蹄型的节奏以及长大的顿音马嘶声推进，并在强有力的四度功能音程进行中，辉煌而豪迈地结束了全曲。

此曲以二胡独奏，小乐队伴奏的形式，来表现较为重大的题材，作者可谓匠心独具、费尽心机。一方面要克服二胡音域较狭窄的短处，故而必须运用较多的转调，以使旋律能够适合二胡定弦及旋律音域、音区的需要。另一方面，在克服二胡短处之时，更主要地能结合大二度调性的互转，大、小调音色明亮与柔和的对比，处理得浑然天成而恰到好处。另外，在二胡的技巧运用上也有了较大的突破与创新，这是为了表现内容有的放矢运用的。因为传统二胡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柔和而婉转的，甚至于常带有凄苦的情感。自从国乐大师刘天华开始，其所作的《光明行》在一定程度上，已一扫传统二胡的这种特性，使这一乐器也开始光明起来了。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后，二胡乐曲的内容题材拓宽了，产生了很多优秀的作品。例如，描写新农村丰收的有之，描写草原风光的有之，描写山村景象的有之，描写水库建设的有之，等等。但是，在此曲之前描写军旅题材的作品似乎还未见。此曲可以说是开创了这一题材的先河。自然，伴随着内容题材的出新，必然在技巧运用上有所作为了。

总之，陈耀星的《战马奔腾》音乐形象鲜明、生动，感情真挚、澎湃。不仅在作品中大胆地融入二胡炫技性和色彩性技巧，创新并发展出了“大击弓”“弹轮弓”等多种演奏技法，而且演奏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娴熟自如。这是由于陈的基本功十分扎实，其右手运弓饱满有力，左指按弦灵活快捷，相互配合更使乐曲发挥得淋漓尽致。陈不愧为我国当代著名的二胡演奏家，（1）其作品也成为二胡中的精典之作。

（1） 陈为二炮文工团少将军衔艺术指导，现新任中国民族管弦乐胡琴专业委员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