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明（1928-1962年），浙江上虞人，是一位活跃于20世纪50年代的卓越民间二胡演奏家，在二胡的创作、演奏和教学等方面作出了突出贡献。其创作的《弹乐》《流波曲》《夜静箫声》等8首作品均被收录于《中国二胡名曲荟萃》中，此书是由上海音乐出版社编著并出版，汇集了自周少梅、刘天华先生起，二胡成为一门独奏乐器并开始有了独奏曲至50年代所创作的极具代表性的名家名曲、江南丝竹、广东音乐以及不同艺术流派创作整理的改编曲目。孙文明的作品被收入其中，足见其在近代二胡艺术发展史中的地位。本文以孙以诚组织的“孙文明二胡艺术传承人培训班”网络直播课程为主要内容，介绍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学习者通过课前自主预习、线上直播学习，以及课后视频分享与讨论等，对孙文明二胡艺术进行较为全面而深入的学习过程。

一、孙文明11首二胡作品学习心得

通过半年的学习，笔者对于孙文明11首作品的创作背景、音乐风格、演奏技巧等有了一定的了解，演奏这些作品的整体感受大致可以概括为新、奇、难，即演奏技法独特创新、创作手法新奇独特、声效模仿复杂多变。

（一）演奏技法独特创新

在孙文明的11首作品中，几乎每一首作品都有其独具特色的演奏技法，如《流波曲》中的带顿弓、透波音、碰弦等技法，还有左手按弦时的虚实交替，用三指滑音以代替小指按弦的指法安排，右手在表现“痛苦回忆”时的虚弓演奏法；《春秋会》中关于3音的运用和处理，时而用外空弦，时而用内弦，时而强调重音，时而采用上倚音的装饰方法；《弹乐》的无千斤演奏方式，因有效弦长增长，指距加宽，两弦间距增大，内外弦的交替按指及指力的虚实调控，右手弹弓“弹后实”“弹后虚”“弹后拉”等不同用力的配合以模仿弹拨乐器的弹、挑音色；《人静心安》第三段中双弦演奏为确保八度音程的音准，手型、指肚、指力的平衡调控，有时甚至需要稍做横向按弦，第四段单马尾与双马尾的频繁快速交替转换；《夜静箫声》中通过左手轻按、右手“托丝”的演奏方式模仿箫声；《杜十娘》中仅用食指配以不同的滑音方法来模仿评弹唱腔；《志愿军归国》中对于各种声效的模仿，如部队操练声、口号声、汽车鸣笛声、火车启动声、刹车声；《二琴光亮》中的泛琶音的演奏技法，以及为模仿“潮尔”在演奏双弦62音时，左手的二、三、四指同时按弦奏出四度音程的特殊演奏方法等。

（二）创作手法新奇独特

孙文明的音乐创作手法可谓新奇而独特，最为突出的就是定弦的多样化及无千斤的演奏方式。孙文明的作品整体定弦都要比现在的d1 a1定弦低五度左右，且几乎每首作品的定弦也都不尽相同，《四方曲》《流波曲》《春秋会》《杜十娘》均为五度定弦，其中《四方曲》《流波曲》均用“F *C定弦，其他两首作品分别采用GD、FC定弦。《弹乐》《二琴光亮》均为无千斤五度定弦，但定弦分别为"C"G、DA。《夜静箫声》同为无千斤，然只用内弦演奏，内弦定E，外弦可为任意音高。《人静心安》《送听》为八度定弦，《送春》则是同度定弦，《志愿军归国》更是在有千斤和无千斤的交替转换过程中配以多次的换调转弦。双弓毛拉奏也是孙文明创作、演奏的奇特之处，在11首作品中，《人静心安》《送听》《二琴光亮》《志愿军归国》都用到了双弦拉奏，《人静心安》中用双弦主要是模仿口琴复音的吹奏效果；《送听》是孙文明受广东音乐与江南丝竹的小乐队演奏的启发，用外弦代表高胡、内弦代表其他乐器进而模仿小乐队的音响效果；《二琴光亮》是孙文明听蒙古族潮尔琴演出后获得的灵感，内外弦旋律以四五度音程进行，潮尔主音在两根弦间轮番转换，以期奏出"呼麦"的声音效果。

（三）声效模仿复杂多变

声效模仿是孙文明二胡作品中极为突出的特色，面对这些非常规的演奏方式，对于二胡演奏者可谓是巨大的挑战。如《夜静箫声》中模拟洞箫的声音，为了能够演奏出箫声的效果，首先，二胡弓毛只需少量松香即可，这是因为此曲的创作灵感源于孙文明在一次练习中因弓毛松香耗尽发出奇异的声音而产生的；其次，左手轻按于弦上，右手采用“托丝”拉法，即“轻拉快走”，孙以诚在授课过程中特别强调运弓时要“拿着劲”来拉。这些特殊的演奏手法恰恰和我们平时的演奏习惯截然相反，演奏难度可想而知。《杜十娘》中单指按弦模拟蒋月泉的评弹唱腔，练习中的第

一个难点就是单指按弦的音准问题，文明琴的琴杆本身就比普通二胡琴杆要长，指距也随之加宽，较之常规二胡稍难掌控，而仅用食指按弦更是增加了指位音准的难度；第二个难点则是对于蒋月泉评弹唱腔的模仿，这里便涉及到“器乐声腔化”的问题，若要拉好此曲，熟听和模唱是必不可少的功课，从演奏技巧方面而言，左手的滑音、换把也需采取不同的方式配合行腔走韵。《志愿军归国》可以说是声效最多也是最难模仿的一首作品，孙以诚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最终破译此曲。乐谱中的每一种模拟声效都有明确的音高、时值相对应，学习者只要按谱演奏，很快就能找到感觉，当然，若想模拟得更为逼真，则需要熟练掌握各种演奏手法，如用食指指根关节内侧迅速下滑以模仿部队操练声，左手通过慢速拧琴轴将音高提升五度之后迅速拧回到原位音高，用以模仿汽车鸣笛声，用三个手指和两个手指同时按弦交替滑音，且速度由慢渐快以模仿火车慢慢启动的声音等。另外，有、无千斤的转换，以及在转换过程中内外弦五度、八度定弦的微调要求演奏者做到既快又准，这都需要有一定专业听力素养的演奏者方可完成。

二、孙以诚在传承孙文明二胡艺术中所做的贡献

（一）拜访名师，深研“文明曲”

孙以诚是从2003年开始研究孙文明二胡艺术的，并专程到上海向孙文明的亲传弟子、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吴之珉学习孙文明作品。为了能够更加深入全面地了解孙文明，孙以诚做了大量的实地调查采访∶拜访了孙文明的女儿潘音月；走访了孙文明的故乡浙江上虞，并到当地文化馆、音协了解孙文明生前往事，搜集一手资料。在钻研孙文明二胡曲的过程中，涉及到京剧、昆曲、广东音乐、苏州评弹、江南丝竹、高淳说唱等戏曲及民间小调，孙以诚都要进行深入研究，查找资料线索、采访相关人物、拜访名家等，力求每一首作品都能找到创作源泉，以便更好地解读诠释作品。如在研究《杜十娘》时，孙以诚特地买来蒋月泉的光碟反复聆听，向评弹大家请教唱腔韵味，品读《蒋月泉传》；在破译《送春》时，一方面查找资料了解高淳当地的民间说唱“送春”，另一方面从高淳地方研究会会长魏云龙那里得来高淳民间艺人演唱的《送春》录音，还搜集到现今高淳民间艺人在春节期间表演高淳说唱的视频资料，有了以上资料的支撑，使得《送春》的记谱有迹可循且更加清晰明确。孙以诚在传授孙文明作品的过程中一直强调要以孙文明二胡录音为主，需反复聆听，尽量贴近原音演奏，才能做到原汁原味的传承。

（二）复原仿制“文明琴”，丰富二胡表现力

“文明琴”的研制是孙以诚研究孙文明二胡艺术的又一重要贡献。孙以诚曾向笔者介绍他在研究孙文明二胡艺术的过程中，根据记载得知孙文明当年使用的是铜管二胡。为了能够原汁原味地还原孙文明二胡艺术，孙以诚依据孙文明当年使用过的铜琴规格进行复原仿制，最终研制出了一把可以演奏孙文明全部11首作品的“文明琴”。文明琴集合了雷琴、小提琴、马头琴的优点，除琴杆是铜管外，其总体长度要比常规二胡长5公分，因而把位宽、音域广、音量大成为其独有特色，此琴于2018年由国家知识产权局授予实用新型专利证书。孙以诚通过多年演奏和研究文明琴，发现无千斤二胡表现力更为丰富，如若继续深入研究必有广阔发展前景，为此，他于2018年编写了《文明琴无千斤演奏曲集42首》，2020年9月又在原曲集的基础上编写了《文明琴无千斤演奏曲集160首》，内容涵盖民歌、流行歌曲、影视歌曲、戏曲曲艺乐段、外国歌曲等十大类型，对于文明琴的深入学习、推广普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三）开设公益“文明学堂”，宣传推广“文明经典”

自2015年起，孙以诚就开始了孙文明二胡艺术的宣传推广工作，包括举办孙文明二胡艺术讲演会、在微信上建立“孙文明二胡艺术交流群”、举办“孙文明二胡曲高级研修班”、出版专著《民间音乐家孙文明二胡曲》、应邀到浙江音乐学院讲授孙文明二胡作品，当然也包括笔者所在的“孙文明二胡艺术传承人培训班”。在学习孙文明二胡艺术的学员队伍中，既有20多岁的年轻人，也有90岁高龄的耄耋老人，既有喜欢孙文明二胡作品的业余爱好者，也有专门研究和演奏孙文明二胡艺术的专业教师、学生，无论年龄大小、专业还是业余，只要是想了解学习孙文明二胡艺术，孙以诚都是热情欢迎，将其所学全部传授给学生。作为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本可闲适地安度晚年，孙以诚却不遗余力，开设公益“文明学堂”，宣传推广孙文明先生的经典作品，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令人感动。

孙以诚1963年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浙江省歌舞团工作，是最早的二胡专业科班出身，在从事二胡表演与教学的50余年中举办过100多场不同类型的独奏音乐会。与此同时，孙以诚还是一位中国尺八史研究专家，其文章《日本尺八与杭州护国仁王禅寺》于1999年发表于中央音乐学院学报，填补了中日文化交流中我国南宋时期与日本镰仓时期的研究空白，极具学术研究价值。孙以诚曾开办尺八学习班，邀请日本尺八演奏家来杭州讲学，被称为“中国当代尺八艺术倡导复兴与发展推动的第一人"。此外，孙以诚还是一位篆刻家，其代表作《中国二胡名曲印》将篆刻与二胡联系在一起，在《孙文明二胡曲》一书中可以看到其篆刻的孙文明二胡曲印照片。从孙以诚在尺八和篆刻方面的研究成果，足见其刻苦钻研的学习精神，以及对于传统艺术文化的无限热爱与执着。

三、线上翻转课堂对于传统民族器乐教学的启示

（一）更新教学理念∶从以“教”为中心到以“学”为中心

传统民族器乐教学一直以来都是教师先讲解示范，学生再模仿练习。本次钉钉网络直播教学，孙以诚打破了先教后学的传统次序，而是每节课前先发放相关学习资料让学员自主学习，直播课上再根据学员学习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答疑解惑，同时强调讲解本节课的重点和难点内容。课后学员根据课上所学进一步练习，并在钉钉群里提交视频作业。孙以诚再针对每个学员的演奏逐一点评，且与学员共同交流探讨，与此同时，学员之间也互相交流练习心得。整个教学过程让我们看到了传统民族器乐教学走进线上翻转课堂的可行性。

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及其对器乐教学的影响，传统民族器乐教师也应该与时俱进，更新教学理念，从以“教”为中心到以“学”为中心，推动教学方式、学习方式、互动方式的改革。当然，这其中需要师生双方角色的积极转变，即教师从传统知识技能的提供者，成为学生探索知识的引导者，学生也从传统的被动接收者转而成为主动参与者。教师引导学生主动参与学习，让学生切身体会在科技信息时代要具有通过自主学习而获得新知识的能力，从而提高在本专业技术演奏和理论认知方面的能力和水平；引导学生由被动学习到主动学习，使师生之间能够进行多维互动，营造和谐的师生关系，让教者乐教，学者乐学，教学相长。此外，在更新教学理念的同时还要注意弹性教学，即教师在先进的教学理念指导下，选择和运用适合的教学策略，根据学生的个性差异，为每个学生设计教学内容，使教学呈现多样性和个性化，促进学生不断进步与发展。

（二）创新教学模式∶从线下传统教学到线上翻转课堂

传统民族器乐教学讲究面对面的口传心授，这是器乐演奏专业学生学习的重要途径和方式，长久以来几乎不可替代。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各种数字化的学习环境、资源和平台的搭建，单一的传统教学已不能满足学生多元化、个性化的学习需求，因此，从传统教学向线上线下混合教学的转变势在必行。本次“孙文明二胡艺术传承人培训班”网络直播课程，可以说就是在今天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的大背景下得以实现的。传统民族器乐教学就是要紧跟时代的发展，加快推进传统面对面教学与互联网线上教学的有机结合，深化教学模式和教学方法的改革。

从线下传统教学到线上翻转课堂的真正实现，迫使传统器乐教师不但要精通自己的专业，更要适应和学习新的教学方法和理念，熟练掌握网络教学平台的操作技能来辅助教学，促进优质教学资源的共建共享、探索线上教学的模式和方法。孙以诚在之前的“孙文明二胡培训班”就曾在微信上建立“孙文明二胡艺术交流群”；2017年注册了“孙文明二胡艺术”微信公众号，用于推广、宣传孙文明先生的作品。这些平台均为师生提供了一种新的教学、交流方式，营造出教师与学生以及学生与学生之间互动的良好氛围，促进教师之间、学生之间、师生之间多维互动的交流与研讨，改变传统教学局限于单向灌输的单一模式，以满足不同学生多样化、个性化、自主化的学习需求。

结语

二胡教育家林心铭在其《忆民间二胡演奏家、作曲家孙文明》一文中曾写到∶“孙文明的作品及演奏，是二胡演奏艺术中的奇葩。”笔者通过半年的学习确实感同身受，自孙文明创作11首作品至今已有半个多世纪，然而今天演奏先生的作品仍然感觉新颖别致，这就是我国传统音乐文化的魅力所在。孙文明的作品体现了其对于声音的极度敏感及超强的模仿和创造能力，从其音乐中能感受到一个质朴敦厚而又不乏幽默的民间盲艺人对待生活积极乐观的态度以及对于社会的感恩与回馈。本次由孙以诚组织的“孙文明二胡艺术传承人培训班”网络直播课程，让全国各地喜欢孙文明二胡作品的学员齐聚钉钉网络课堂，打破了传统面对面教学模式中时间与空间的局限性，足不出户，在网络上就可以观看到直播教学，系统学习孙文明先生的作品，且可以随时回看直播录像，反复研习，这些优势都是传统线下课堂无法比拟的。线上翻转课堂让我们看到了器乐教学模式更多的可能性，为器乐教学改革提供了更多可以借鉴的思路和方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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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孙以诚.孙文明二胡曲M】.北京∶中国文化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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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飞龙.论高师器乐教学的改革方向鄂.天津音乐学院学报，2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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