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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正方能言顺----论乐器定名之重要性
韩宝强 华音网 2022-04-20

摘要:文章论述了乐器定名对音乐文化交流的重要性,探讨了影响我国西洋乐器本土化 定名工作的因素,归纳出乐器定名工作应该遵循的重要原则。论文还分析了当前少数民 族乐器定名上存在的难题。提出参考西洋乐器本土化定名原则,挖掘前人在少数民族乐 器定名上的成功经验,充分利用现代网络传媒,多管齐下逐步解决少数民族乐器定名混 乱问题。

关键词:乐器学;少数民族乐器;乐器定名

作者简介:韩宝强(1956-),男,汉族,博士,中国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名正言顺”出自战国时期孔子与子路的对话,讲的是名分对一个人施展谋略的重要性。笔者借用在此是想表达另外一个事实:乐器的称谓对音乐人来说同样也十分重要。

一、从外来乐器译名谈起

中国历来重视乐器的称谓,不仅本土乐器 都有一个内涵丰富的雅名,即便舶来品我们也 会给它起个符合中华文化的名称,由此一来,不 仅易读好记,而且将中夕卜乐器紧密关联起来,推 动了乐器文化的交流和传播。

以大家熟悉的西洋管弦乐器为例,凡弦振 乐器,我们按中国传统惯例皆定名为“琴”,譬如 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凡簧振管乐器皆定名为 “管”,如单簧管、双簧管、英国管;凡唇振管乐 器皆定名为“号”,譬如小号、圆号、大号等。

其实这些乐器的本名源自各种因素,五花 八门,并无规律。如钢琴(Pianoforte),是源自演 奏性能,意为“弱一强”,引申义是“能演奏强 弱的钢琴”,用此名是为了区别于不能演奏强 弱音的击弦古钢琴(Clavichord)①。再如小提琴 (Violin),源自拉丁文“Vitula”,直译为“小母 牛”,引申义为“愉悦的叫声”。而大提琴(Cello) 则从Violone (意为大的小提琴)演变而来②。有 的乐器是源于发声特征,如双簧管(Oboe)来自 法语“Hautbois”意为“高音”③。还有的乐器源 于制作材料,如大号Tuba,原意为“管子”。这些 原本不同起源、不同国度、不同语系、不同类属 的乐器经我国音乐家本土化定名后,二F变得规 范统一,念读朗朗上口,既方便记忆,也利于在 音乐实践中应用。

类似这种给外来乐器标上本国名称的情况 在世界上有多少?岀于好奇,笔者用国际较为流 行的翻译软件对世界主要国家做了一个调查④, 结果是找不到!主要音乐大国,如意、法、德、 西、英、俄、美等,对外来乐器基本采用音译,欧 美的乐器自不必说,对来自东方的,譬如中国的 二胡、古琴、筝等,也都直接使用大陆的汉语拼 音,如Erhu (二胡)、Guqin (古琴)、Zheng (筝) 等。笔者特意关注了他们如何翻译扬琴和啖呐, 因为这两种乐器并非源自中国,扬琴原产地一般 根据形制归为匈牙利、德国和伊朗,而喚呐根据 其词源“Zuma” 一般认为来自土耳其。然而笔者 输入汉语“扬琴”和噸呐”后却惊奇发现,相对 应的匈语、德语、伊朗(波斯)语和和土耳其语 竟然也都是汉语拼音Yangqin和Suona,而没用他 们本国的单词⑤。曾受到汉字影响的东方国家, 如日本、韩国和越南等国,他们对外来乐器也都 采用音译,无论西洋乐器还是中国民族乐器。

调查中发现只有一个乐器情况比较特殊, 就是琵琶的翻译。大部分国家并未使用汉语拼 音Pipa,而是用“Lute” ,即琉特琴。阿拉伯国家 则使用“断”(发音Oud),即“乌德”。考虑到 音乐史教科书通常把中国琵琶与西域联系在一 起,将琵琶译作琉特似乎也顺理成章。但问题 是,扬琴、喚呐和琵琶都与西域有关联,也都经 受了长期的华夏音乐文化的浸润,为何这些国家 对扬琴和喚呐使用汉语拼音,唯独琵琶却要采 用发源地的称谓?对此笔者将在后续研究中寻 找答案。

二、乐器本土化定名的条件与原则

为何世界乐坛唯有我国采用系统化的本土 定名策略?导致这种独特性原因何在?笔者认为 这或许与下面三个因素有关。

第一个因素是来自汉字本身的特点。作为当 今世界仅存的自源文字系统,汉字的发展从未中 断。字数从数千(甲骨文)一路扩充到《康熙字 典》的47,。35个。200多年后的今天,现有汉字在 《康熙字典》基础上又增加近一倍,达到86, 699 个⑥。除了庞大汉字单字数量,汉字最厉害之处是超强的组词和表意能力。以乐器为例,汉字以一个“琴”作为后缀,就能将天下所有张弦及键盘乐器包罗其中,如各种胡琴、大小提琴、独弦琴、竖 琴、管风琴,等等。对于形状接近但种类繁多的吹 奏乐器,我们分别用“笛”(边棱音振动)、“管”(簧振动)、“号”(唇振动)将它们清晰区别开 来,笛类如长笛、短笛、竖笛;管类如单簧管、双 簧管、英国管⑦;号类如小号、大号、圆号、长号; 等等。即便没见过这种乐器,单凭后缀我们也能 大致了解它的音色特点。最精彩是面对世界数量 最多的膜鸣类乐器,我们轻松用一个“鼓”字将 其一网打尽:大鼓、小军鼓、定音鼓、康加鼓、爵 士鼓,等等。正是汉字本身的强大造词功能,为我 们引进、消化、融合外来乐器文化奠定了雄厚基 础,不仅确保了词汇转译过程中不失真,而且能 体现严复先生的“信达雅”理念。

第二个因素是丰厚的中华乐器文化传统。中 华自古重视礼乐,乐器自然发达。早在公元前的 周代已使用近70种乐器⑧。近年来考古发掘出近 9, 000年的贾湖骨笛和2,000多年前的曾侯乙编 钟,足以证明华夏人使用的乐器在当时处于世 界最高水平。与此同时,前人还为我们留下了可 观的乐器文献资料,譬如在2,。00多年前成书的 《考工记》中已有制作钟、磬、鼓的具体方法⑨。

在《二十四史》“乐书卷”中,也有各朝宫廷乐器 的详尽记述。这些丰厚的乐器遗产一方面为外 来乐器定名奠定了历史依据,同时也给了我们学者施行本土化定名以充分的自信。

第三个因素最为关键,就是中华音乐家所 具有的博古通今、学贯中西、融会贯通的能力。 20世纪初,在王光祈、黄自、萧友梅等博古通今、 学贯中西的大师开拓下,中国走上了一条中西音 乐文化碰撞、融合之路,同时也考验着中国音乐 家的融会贯通能力。与基本乐理和作曲技术这 些纯音乐理论相比,对西方乐器理论的消化和 理解需要更多综合性知识,譬如为了区分好提 琴家族和铜管家族内的乐器,必须懂得这些乐 器内外部的物理结构;要细分庞大的管乐器族 群,就要研究所有气鸣乐器发声原理;而面对不 断涌现的电乐器和创新乐器,必须学习和跟踪 现代电声学技术。

如何给全然陌生的外来乐器定个合适名 称,人们也经历了一个不断认知、探索和尝试的 过程。譬如在元代,管风琴被译为“兴隆笙”,卡 龙译作“七十二弦琵琶”⑩。现在看这种定名似 乎有些唐突,其实设身处地考虑,当时采用这种 译法也不无道理。譬如管风琴主要通过簧片振 动发声(有的管风琴兼用边棱音振动发声),这 一点与笙的发声原理完全相同,加之管风琴音管 众多,造型华丽,因此以“兴隆笙”名之并无不 当。卡龙与琵琶同为拨弦乐器,发声原理完全相 同,只是形制和张弦数量(卡龙张七十二弦)不 同,借琵琶名之也在情理之中。透过两种乐器的 命名我们还能捕捉到这样的信息:早在元代人 们已经关注乐器发声原理问题。

中国也曾广泛使用音译方式为外来乐器定 名,在清末、民初时尤为普遍。以大家熟悉的乐 器为例,Piano (钢琴)曾被译作“批霞拿”或“批 雅娜”,Violin (小提琴)译作“怀娥铃”。有些音 译名称至今仍广为使用,如吉他(Guitar)、玛林 巴(Marimba)、曼多林(Mandolin)等。有些音乐 家喜欢用音译+意译的混合式来定名,这种做 法也延续至今,如萨克斯管(Saxphone)、齐特琴 (Zither)、潘朵拉琴(Bandora)等。⑪

由于当时音译、意译以及混合式定名同 时存在,致使很多乐器“一器多名”,如小号 (Trumpet)就有"喇叭号角”“小喇叭” “洋喇 叭”“忒朗拜”(音译)等多种称谓;小提琴也有 “小提琴” “怀娥铃” “梵华林”“梵阿铃”等多 种叫法。⑫面对此种乱象,拥有良好音乐素养的 音乐家开始探索解决问题之道。从2。世纪初到 中叶,在曾志窓、萧友梅、王光祈、丰子恺、缪天 瑞、李元庆、瞿希贤等人的积极主张和身体力行 的带动下,逐渐形成了一套富有中国特色的乐器 定名体系,其要点可归纳为:意译为主,音译、混 合译为辅。以中华传统乐器名称作为词根,通过 简明灵活的前缀字词与词根组合,生成可区分不 同形制、不同振体、不同音组的乐器名称。这些 要点应成为指导未来新乐器定名的原则,同时也 是判断既有乐器定名是否合理的标尺。

三、少数民族乐器定名存在的问题及岫原所在

众所周知,除汉族外我国还有55个少数民 族,各族都有自己的特色乐器。根据《中华人民 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这些乐器除了本 民族称谓外,还应有一个相对应的汉语名称,这 不仅有利于民族间的音乐文化交流,同时也能 促进少数民族乐器走向世界,因为国际上大部 分汉学家是通过汉语来了解和研究中国。遗憾 的是,尽管我们各族音乐人付出了不少心血,但 少数民族乐器在汉语定名上仍存在较多问题, 这与我们卓有成效的西洋乐器本土化定名形成 鲜明对照。

一些专家很早就指出了在少数民族乐器名 称上存在的问题⑬。笔者在2015年全国乐器学研 讨会上,也以《中国民族乐器命名问题讨论》为 题发言,列举出少数民族乐器称谓上存在的问 题。主要包括:

(一) 一器多名

即一件乐器有多个汉语名称。以藏族弹拨 乐器扎木聂为例,除扎木聂外,还有扎木聂琴、 扎念、扎念琴、扎年、扎年琴、六弦琴、龙头琴等 多种叫法⑭。再譬如流行全国的云南少数民族乐 器葫芦丝,在《中国音乐词典》中,该乐器就有6 种不同称谓⑮。类似这种情况在纸媒和网络传媒 中普遍存在。

(二) 一名多器

即一个名称有多种乐器。以牛角琴为例, 在《中国音乐词典》“牛角琴”项下,它代表3个 不同民族——仮族、藏族和傣族的不同类型乐 器。在仮族是气鸣簧振乐器,在藏族和傣族是 拉弦乐器⑯。同时牛角琴也存在一器多名的情 况,在仮族牛角琴又称为“当”,在傣族牛角琴又 称为“町娥”

(三)词不达意

即名称完全没有乐器含义。这主要发生在 音译少数民族语言时,所选的字词与乐器没有 关联。如上面提到的仮族牛角琴“当”和傣族 牛角琴“町娥”,若不是局内人,普通人看到这 两个词断然不会认为这是乐器。再看到像“皮 皮”(维吾尔族吹管乐器)、“苗苗”(苗族吹管 乐器)、“诺”(拉祜族葫芦笙)、“咒”(羌族羌 笛)这样的名称,更让读者一头雾水。

(四)名不副实

即乐器名称与乐器本身特点不相符,很容易 误导读者。典型例子是葫芦丝,明明是一种簧振 乐器,却取名用丝,不谙内情者还以为是件弦乐 器。再如贵州省从江县有一种竹管乐器,当地人 称为“该尔”(gel),也是簧片振动发声,汉语却 定名为“芦笙笛” o按理,笛属于边棱音激励发声 乐器,在音色上与簧振乐器有明显差异,二者不 应混淆。类似名不副实的情况还有彝族的闷笛、 羌族的羌笛,二者都是簧振乐器,却以笛命名。

之前已有不少学者对少数民族乐器定名混乱 的原因做了深入分析,大致可归纳为以下三点:

其一,同一少数民族因地域不同而导致发 音差异,加之不同译者在音译时缺乏相互参照, 由此产生“一器多名”现象。前述藏族乐器扎木 聂的称谓最为典型。

其二,参与汉语定名工作的人员缺乏传统 乐器命名常识,也忽视了汉语表达乐器属性时不 可或缺的要素(如弦、琴、笛、管、号等),由此便 岀现了类似“皮皮” “苗苗”这种与乐器完全不 沾边的汉译名称。

其三,一些参与定名工作的人缺少乐器学 基本知识,常简单地依据乐器形状或演奏方式 来给乐器定名,忽视乐器最重要的声音特征。这 是造成“名不副实”乐器名称的主因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造成少数民族乐器名 称混乱的重要因素,看似与定名工作无关,但实 际影响巨大,这就是相关出版部门规范化意识 的缺位。20世纪西洋乐器本土化定名工作之所 以取得成功,出版部门起到了很大甚至是决定 性的作用。浙江音乐学院汪洋教授曾在其博士 论文《缪天瑞研究》中描述了缪天瑞先生如何与 万叶书店合作共同推动西洋乐器本土化定名工 作的:

20世纪40年代下半叶,上海万叶书店约请缪 天瑞提交一份乐器译名一览表供出版社内部使用,之后,这份译名表不仅在万叶书店里通用,而 且随书籍和乐谱的出版发行推广到全国。1956年中 国音乐家协会和中央音乐学院共同编发的《音乐名 词统一译名初稿》,就以缪先生和万叶书店合作完 成的这个译名表为蓝本,西洋乐器的译名审定工作 也到此告一段落。®

由上看出,岀版社对乐器译名工作的规范化 意识和积极推动不啻是西洋乐器本土化定名成 功的_锤定音之举。

四、探讨解决之道

一方面我们成功解决了西洋乐器名称的本 土化问题,一方面少数民族乐器一直受到各种名 称问题的困扰,那么能否用前者的成功经验来 解决后者的问题呢?笔者对此的观点是,可以参 考,但不可完全照搬,最终解决之道还要从少数 民族乐器既有定名案例中去挖掘。

为什么不能照搬西洋乐器成功经验?首先, 对西洋乐器的翻译属于单向接受行为,译者只须 考虑国内读者的接受度,而不必担心西人的理 解与否⑲。但对少数民族乐器的定名必须兼顾汉 族和少数民族理解和接受程度。其次,西洋乐器 虽然结构相对复杂,但有统一的规格和标准可 供译者参考。少数民族乐器看似结构简单,但大 多数没有严格的技术指标,形制和工艺也经常 变化。从这个意义上讲,少数民族乐器的定名难 度要大于西洋乐器。因此,我们很难完全照搬西 方乐器定名方法,只能一方面参照西洋乐器定名 经验,同时还必须从已有的少数民族乐器定名 成功案例中探索解决之道。

笔者在此以马头琴、象脚鼓、鹰笛、葫芦 笙、伽佛琴、冬不拉等乐器为分析对象,探究它 们在定名上的各自特点,指出它们的示范意义。

(一)马头琴定名方式:以民族喜爱的生灵+ 中华乐器词根

马头琴原是蒙古族乐器,蒙语发音“莫林胡 尔”⑳。关于汉语马头琴的定名,据传最早源自一位叫鸟居龙藏的日本民俗学者,他在1926年考查

昭乌达巴林地区(现属内蒙古)吐在一位牧民 家见到了刻有马头的莫林胡尔,在其发表的著 作中称之为“马头琴”,并由此传播开来。㉑通过 分析可以发现,该名称完全符合前面总结的定 名指导原则:首先,它沿用了中华传统乐器“琴”作为词根,明确了该乐器具有弦乐器的基本属 性。其次,以乐器琴杆上标志性的“马头”(马是蒙古族珍爱的草原生灵)作为关键定语与“琴”加以组合,于是就生成一个既符合汉语规范,又 准确体现蒙古族草原文化的乐器名称。虽然目 前对马头琴的定名还存有一些商榷㉒,然而一个 不争的事实就是该名称已在中国大地流传百余 年,几乎尽人皆知。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的各种变 体,如高、中、低音马头琴,三弦、四弦马头琴等 也都并行存在,互不影响。类似的乐器还有云南 少数民族常用打击乐器象脚鼓、塔吉克民族钟 爱的吹奏乐器鹰笛等。

(二)葫芦笙定名方式:传承历史称谓

葫芦笙是流行于彝、拉祜、哈尼、怒、傣、纳 西、普米、仮、苗等民族的簧振气鸣乐器。在这 里可作为一个传承历史称谓的典型案例。据考 古发现,葫芦笙至少已有2, 000多年历史,在唐 代史料中也有明确记载气相类似的乐器还有芦 笙,也属簧振气鸣乐器。有意思的是芦笙在宋代 叫“卢沙”,到了明代才有芦笙之名㉔,说明古人 在乐器定名上也存在着不断优化的过程。对这 类古已有之的少数民族乐器称谓,我们唯一的 做法就是完全继承。

(三)伽側琴定名方式:民族古称+中华乐器词根

伽佛琴是朝鲜族弹拨乐器,朝鲜语称“嘎呀 高”,流行于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及其他朝 鲜族地区㉕。该名称也是以“琴”为词根,但用了 一个朝鲜半岛的古代城邦“伽饵阡作为关键词与 琴组合,生成了一个带有鲜明少数民族特征的乐 器名称。其实据史料记载,伽佛琴相传为公元6 世纪伽佛邦统治者嘉实王仿中国筝所制㉖,但汉 译定名者没使用类似“伽佛筝”或“朝鲜筝”的 称谓,笔者认为是非常睿智的做法。一方面因为 在目前汉语中,相对“琴”而言,“筝”的指代范 围较窄,其次也有史料记载,伽佛琴仿造对象并 非“筝”而是“瑟”㉗,再加上伽佛琴的演奏姿态 也与筝迥然不同,因而弃“筝”用“琴”可以避开 很多不确定因素,提高用词准确性。这个例子特 别值得在对存有争议的乐器定名时参考。

(四)冬不拉定名方式:沿用已有约定俗成的音译名称

冬不拉是哈萨克族弹拨乐器,显而易见这 是一个音译的名称,在什么情况下需要用音译 呢?笔者认为只要符合这两个条件就可用音译: 第一是约定俗成,第二是音译的发音与意译的 名称相吻合。乐器名称上的约定俗成,就是人们 沿用已久的习贯性称谓。古代宫廷使用音译乐器 名称例子很多,如火不思(蒙古族弹拨乐器)、 艾捷克(维吾尔族弹拨乐器)、萨它尔(维吾尔 族弹拨乐器)、纳格拉(维吾尔族打击乐器)等 都曾出现在古代文献中,且应用至今,完全符合 约定俗成原则,因而没必要改变。

笔者认为,约定俗成规则也可应用于那些 定名有误、但已广为人知的乐器称谓,譬如葫芦 丝。虽然它名不副实,但从有效性角度出发,与 其花很大气力去纠偏,不如在词典或教科书中 阐明该乐器名与实的真相更具实效。

关于使用音译的第二个条件(音译的发音 恰巧与意译名称发音相吻合),笔者目前只找到 一个例子,是维吾尔族打击乐器“拓石”。该乐 器由四块板状石头组成,每手握二块,互击发声 (类似于西班牙响板)。维吾尔语原意为石头, 发音为“Tashi”,将其汉译为“拓石”,一方面与 古代八音分类法中的“石”相吻合,同时也能表 达石质打击乐器的含义。

以上所举例证旨在说明,除了可参照西洋乐 器本土化定名规律外,我们也要重视几个世纪以 来华夏文献中既有的对少数民族乐器定名的成 功经验,只有将二者结合起来,我们才能交出一 份让56个民族都能充分理解和有效使用的少数 民族乐器定名方案。㉘

注释:

①Online Etymology Dictionary. https://www. etymon I i ne.com/word/pianoforte, 2021 -11 -28.

②Robert Jesselson. The Etymology of the Words 'Violin' and 'Violoncello': Implications on Literature in the Early History of the Cello, http://www.cello.org/Newsletter/ Articles/celloetymology.htm, 2021 -11-28.

(3)0nlme Etymology Dictionary. https://www. etymon I i ne.com/word/oboe, 2021 -11 -28.

④笔者用的软件是“谷歌翻译”(Google Translate),它 目前提供103种语言之间的即时翻译,除字、词、句子的文字翻 译外,还支持60余种世界主要语言的标准发音。用户将乐器原 文输入软件,再选择目标语言,就可听到相应国家对该乐器的 标准读音。

⑤扬琴在匈牙利称Cimbalon;德国称Hackbrett;伊朗称 Santoor;英美一般称Dulcimer。啖呐在土耳其称Zuma。

⑥1994年出版的《中华字海》(中华书局和中国友谊出版 社出版)共收录了87 019个汉字,但有320个重复字。本文引用 的数据是剔除重复字后的结果。

⑦英国管的原文是English Hom,直译应为“英国号”,其 实它属于木管乐器,我国音乐家在定名时,直接以管名之,修正 了原文的错误。

⑧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册,北京:人民音乐出 版社,1981年,第29-101页。

⑨闻人军译注:《考工记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21年,第4% 49 - 50.86 - 88页。

⑩同注⑧,第725-735页。

⑪本文中的现存音译名称均引自缪天瑞主编:《音乐百科 词典》,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98年。

⑫朱京伟:《西洋乐器中文译名的形成与演变》,《中国音

乐学),1999年,第2期,第88-102页。

⑬比较有代表性的观点见袁丙昌:《少数民族乐器的名称 问题》,《人民音乐》,1985年,第8期,第30-33页。

⑭觉嘎:《乐器名称汉文译名小议》,《西藏艺术研究》, 2020年,第3期,第8T0页。

⑮⑯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中国音乐词典》编辑 部:《中国音乐词典》增订版,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6 年,第328; 564页。

⑰据中国音乐学院硕士刘子婕的学位论文介绍,当年给贵 州省从江县的竹管乐器“gel”定名人是当地高增乡文化站站长 吴文前,他从利于向外推广gel角度出发提出一定要给这件乐器 起个汉语名称,定名时他考虑将侗族芦笙和侗笛结合起来,遂 创造出“芦笙笛”的名称。后来当地接受中国音乐学院的建议, 将芦笙笛更名为“从江簧管” o刘子婕:《该尔(从江簧管)的声 学特性研究>,2016年中国音乐学院硕士学位论文,第5页。

⑱汪洋:《缪天瑞研究》,2021年上海音乐学院博士学位 论文,第128页。

⑲笔者曾将一些中文译名的含义翻译成英语给国外同行, 有的他们认为很好,如单簧管、双簧管。有的则认为不合理,譬 如大提琴,明明支在地上为什么说是提着的琴。

⑳维基百科:“马头琴”词条(https://ws.wiki.fallingwate「- designbuild.com/wiki/%E9%A9%AC%E5%A4%B4%E7%90%B4), 2021年11月28日。

㉑〔日〕鸟居君子:《从土俗学上看蒙古》,赛音朝格图、 娜拉译,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79页。

㉒商榷问题主要集中在马头琴所指代的范围是否过于狭窄。

㉓㉔同注⑮,第328; 483页。

㉕同注⑮,第363页。

㉖㉗李香南:《谈伽佛琴的历史发展》,《文艺生活(文艺 理论)》,2017年,第2期,第78; 78页。

㉘笔者在调查“马头琴”一词来源时,得到著名蒙古族音 乐学家乌兰杰教授和美籍华人音乐家汪洪先生的全力帮助,在 此深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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