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传统器乐曲中,琵琶曲《塞上曲》是一首艺术感染力很强的音乐作品。
《塞上曲》是琵琶文套曲,由五首乐曲组成。早在两百多年前,江南民间就有“思春”、“昭君怨”、“泣颜回”等小曲出现。1819年华秋萍(1784—1859)编著的《华秋萍琵琶谱》卷中的“武林逸韵”谱中,也有“思春”、“昭君怨”、“泣颜回”、“傍妆台”、“懒画眉”、“织女穿梭”等小曲。
清代光绪年间,李芳园(1850-1899)从以上很多小曲中,选出情绪上基本一致的五首独立乐曲:“思春”、“昭君怨”、“泣颜回”、“傍妆台”、“诉怨”组合在一起,命名为《塞上曲》,并假托王昭君所作。每首乐曲的名字也做了修改:第一首“思春”改为“宫苑春思”;第二首仍为“昭君怨";第三首“泣颜回”改为“湘妃泪”;第四首“傍妆台”改为“妆台秋思”;第五首“诉怨"改为“思汉”。光绪21年(1895年),李芳园把《塞上曲》编到《南北派十三套大曲琵琶新谱》中出版。
古代在传授乐曲时,一直是以手口传授的方式进行的,因此, 《塞上曲》出现了很多不同的演奏谱:有李芳园的学生吴梦飞、朱荇青、汪昱庭演奏谱。他们的《塞上曲》在旋律上节奏上都有发展和变化,与李芳园的《塞上曲》相去甚远。
现代琵琶演奏家层出不穷,五十年代初,出版有卫仲乐、孙裕德、李廷松、陈永禄、杨少彝演奏谱等等。卫仲乐与陈永禄演奏谱为羽调式,李廷松与孙裕德演奏谱为小工调。节奏变化及加花也各不相同,平湖派的《塞上曲》以丰满华丽著称,音调密繁是它的特点,而浦东派的《塞上曲》却以清淡典雅为主。但是,主体旋律是一致的,都是六十八板,它们所表现的悲伤哀怨的情调也是一致的。
下面举几个例子对比之。


笔者就浦东派陈永禄先生的演奏谱谈谈演奏体会。
《塞上曲》共分五段:一、"宫苑春思”、二“昭君怨"、三“湘妃泪”、四“妆台秋思”、五"思汉”。因第四、五段与前三段有相同之处,故一般只演奏前三段。
第一段“宫苑春思”,顾名思义,在宫庭的花园中,思念春天,思念过去的一切……。此段以左手的推、挽、吟、捺、擞等指法表现王昭君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凄凉哀怨的思想感情。请看下面谱例:

上例第一小节从弱拍开始,第一个音“si”左手用挽指法,需慢而有力,音色则要求清沏、淡雅,感情内在含蓄,与第二小节第一拍音符要连接紧凑些,擞指法演奏表现出凄凉、哀怨之情绪,好似滴滴泪珠一泻而下。第四小节最后一个音到第五小节第一个音为五度下行,表现出深沉的悲哀。第十一小节第二拍中,以下行五度又上行七度,用大跳手法,把人带到徘徊、惆怅的意境中去。第十三小节最后一个音到第十四小节第一个音是下行七度,并做大吟,如若陷入万丈深渊之中,伤感至极。十六小节第二拍用擞指法,又是不隐定音,让人感到委惋凄楚,声声透腑。结尾部分出现了排比句,第四十七小节至第五十小节的旋律共出现了三次,演奏时,处理上应该有所不同,情绪要逐步加强,层层加深,旋律第三次出现时,要比前两次演奏得加快、加强,此起彼伏,前呼后应,最后,渐慢、渐弱、感叹地结束。此段,“擞”指法用的较多、捺、带、擞都是用左手指发音,都属于“虚音”,在虚音、实音相交错出现时,音量、音色也随之交错出现,使音乐有了强烈对比,更好地表现了思乡的悲哀情绪。
第二段“昭君怨”,此段是在第一段主题音调上以变奏性的承递与延展,它是乐思展开的主要手法,变化中求统一,统一中求变化。在音调方面,由于变徵之声在本段中突出地被强调运用,使本段明显具有调式转换的特征。以角、羽、商为特色的调式柜架中,"变徵之声"的引入,至使调式频繁转换,连环推进,使乐曲的情绪层层深化,从而细赋而深刻的抒发了王昭君思绪如潮,悲怆凄凉的内心情感,对表现本段标题“怨”字起到了十分重要作用。正如《史记·荆轲传》所说:“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复乃羽声慷慨,士皆*目,发尽上指寇。”由此可以看出调式转换在此曲中的重要作用。
本段后半部份,旋律在低声区,并在相把位上演奏,低沉而激昂的旋律,表现出由“怨”发展转化到“愤”的思想过程。演奏时注意强弱交替出现层次分明,感情跌宕顿挫,将“怨”、“恨”表现得淋漓尽至。
第三段“湘妃泪”,是《塞上曲》的高潮部份。
开头,要注意与第二段“昭君怨”结尾部份的内在联系,演奏时与第二段结束音衔接紧凑、自然,好似在切切私语。第四小节的第二音与第五小节的第一个音是下行七度,悲哀情调又出现,想到人生坎柯经历,不由自主清然泪下。第九小节至十六小节好似在哭诉,演奏时,右手长轮分左手挽紧密配合在一起。十七小节起,是乐曲展开部份,悲伤情绪向纵深扩展,演奏要渐强、渐快。二十五小节起,演奏果断些,"摘"要强而有力,表现出由悲哀发展到愤与恨。三十八小节强而渐慢,三十九小节“si”音可以加上“吟”,烘托出悲愤交织在一起,导致出四十三小节至四十六小节的二次哭泣及五十小节至五十六小节的第三次哭泣。三次哭泣层层加深了乐曲内容的渲染,并使乐曲达到高潮。结尾由三个完整的乐句组成,描写了对未来生活感到失望,摆脱不了现实生活带来的痛苦,又回到姜凉、伤感之中,渐慢、渐弱结束。
《塞上曲》频繁出现“顶针格”音乐写作手法,使邻接的动机尾首蝉联相扣,做到了上递下接,对乐曲的连环展开起到了较好作用,可以看出古代先辈们的创作水平已有很深的造诣。
总之,《塞上曲》主题鲜明,段落呈序有机统一,乐曲一气呵成,扣人心弦,不愧是中国古代音乐中一首光彩夺目的音乐艺术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