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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强岑:以箫为舟 泛游民乐沧海之浩渺来
段马水 宋曼铃 华音网 2025-09-23

陈强岑在福建省民族管弦乐学会南箫专业委员会十周年庆音乐会(2020年10月)上以“绿檀低音弯管箫”独奏《故乡》。

(福建民族管弦乐学会供图)

从泉州古城中浸润南音的翩翩少年,到荣获终身贡献奖的巨匠,陈强岑以一管箫,巧妙地编织起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对话纽带。在他看来,真正的创新,绝非对传统的背弃,而是以一颗虔诚之心,为古老艺术注入时代的新鲜血液,焕发其勃勃生机。

世家熏陶下的南音情缘

1951年的泉州,南音如潺潺溪流,轻拂过古城的每一寸土地,滋润着街头巷尾。乐师们身着长袍,手持横抱的南音琵琶与十目九节的洞箫,于铜佛寺旁、百源池畔的榕荫之下,演绎着千年流传的古乐篇章。陈强岑之父,陈冰机,乃上世纪八十年代泉州南音乐团之业务团长兼编导。幼时的陈强岑,常随父穿梭于各类文化殿堂;剧场内,福建省民族乐团的演奏家们以“丝竹相和”之古韵,奏响《梅花操》《八骏马》等经典之作;晋江歌舞团的演员们则在《陈三五娘》《吕蒙正》等闽南传统剧目中,以清越的丝竹声与婉转的唱腔,勾勒出千年梨园戏的韵味悠长。

陈强岑耳濡目染,常模仿拍板节奏,于丝竹清音中,悄然种下对南音的深情厚爱。小学四年级时,堂哥手中的竹笛如磁石般吸引了他,一年苦练,他已在社团演出中初露锋芒。

步入初中,活泼好动的陈强岑迷上了养鸽,这意外地成为他手工制作的启蒙之旅。为制鸽哨,他独创六管组合设计,通过精妙调整角度与受风面,实现多音和谐共鸣。这段经历不仅锤炼了他的动手能力,更让他领悟到:笛箫乐器制作之精髓,在于对气流与共鸣的精准把控,如匠人雕琢美玉,毫厘之间见真章。

知青岁月的磨砺与成长

1969年深秋,18岁的陈强岑随“上山下乡”的时代洪流,背负行囊,踏上福建清流县那雾霭缭绕的山路。知青点,一间破庙,庙外一片翠绿的竹海如画卷展开。在枯燥的劳作之余,陈强岑与堂兄望着那片竹海,萌生了制作竹笛的奇思妙想。随即,二人手持乡间最常见的绳索与镰刀,上山伐竹,经火烤校音、绳索定调、刀削开孔,将翠竹化为朴拙而富有韵味的笛箫。

当兄弟俩吹奏起悠扬的旋律,演绎着闽西山歌,村民们纷纷竖起大拇指,以红薯干与自酿米酒交换乐器,这让陈强岑首次感受到音乐与手艺结合的力量,如春风化雨,滋润心田。这段物质匮乏却创意迸发的岁月,让他深刻领悟到“音乐生于民间”的真谛,不仅锻炼了他的生存能力,更让他在基层演出中积累了宝贵的实践经验,如金子般珍贵。

1970年春,陈强岑凭借笛子演奏的卓越才华,破格进入县文艺宣传队,并开始接触单簧管等西洋乐器。初次邂逅单簧管,他发现其加键原理的科学性,完全可以应用在箫的改良上。彼时的他,白天工作学习,夜晚则身躲无人之处,刻苦研究,如痴如醉。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1978年,福建省举办首届“武夷之春”(省级最高级别)音乐大赛,他的笛子与单簧管演奏,给省歌舞剧院领导留下深刻印象。同年,省歌舞剧院招考笛子演奏手,陈强岑从数十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入福建省歌舞剧院,实现了从知青到专业文艺工作者的华丽转身。

南北交融的箫艺探索

师承名家,艺术积淀深厚

上世纪八十年代陈强岑在中国音乐学院向南派竹笛大师赵松庭先生(左)学习。

(福建民族管弦乐学会供图)

1981年,陈强岑迎来了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赴中国音乐学院进修。他的目标明确而坚定:师从南派竹笛泰斗赵松庭、北派泰斗冯子存,学习南北派技艺之精髓。他通过当时在中国音乐学院结识的张维良(后任中国音乐学院教授,被誉为“中国笛王”与“圣手箫王”)引荐,得以向赵松庭学习。

在跟随赵松庭学习的一年多时间里,赵老师对他的竹笛演奏进行了全面规范,如匠人打磨美玉,精益求精。更重要的是,赵松庭在特殊时期深入研究的竹笛制作与频率计算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陈强岑,如灯塔照亮前行的道路。学习结束时,赵松庭还亲手制作了一支竹笛赠予陈强岑,这份珍贵的礼物,不仅是师徒情谊的见证,更是对陈强岑艺术追求的认可与鼓励。

上世纪八十年代陈强岑在中国音乐学院向北派竹笛大师冯子存先生(右)学习。

(福建民族管弦乐学会供图)

对知识如饥似渴的陈强岑,还主动登门拜访冯子存先生。从南方远道而来的他,其求学的热忱与执着深深打动了冯子存,冯子存欣然答应每周为他授课。在冯子存家中上课的一年时间里,由弟子霍伟示范,陈强岑免费学习,这段经历让他深受触动,并结下深厚情谊。陈强岑为表感激,主动提出送霍伟礼物,而霍伟每次都笑笑说:“那你就从福建老家带点竹子给我吧。”霍伟的淳朴品质,也给陈强岑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清泉流淌心间。

改良之路的破局与突破

1982年,陈强岑在省歌舞团遭遇音准难题——传统六孔箫在演奏贝士音时,因平均开孔,转调时音不准。这个看似微小的缺陷,却成为他改良传统箫的生涯起点,如蝴蝶振翅,引发连锁反应。在中国音乐学院学习时,他有幸参观了音乐研究所内部乐器博览室,这一经历对他产生了深远影响。在博览室中,他看到中国民族乐器中,如弹拨乐器等虽发展成熟却未普及,而箫更是被边缘化。这一景象让他痛心不已,也更加坚定了他改良箫、推动其在民族乐团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决心,如勇士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他的改良思路独具匠心,融合西方单簧管理念,同时保留传统箫的基本孔位与装饰音风格,通过加键的方式扩展音域,实现从五声音阶、七声音阶到十二平均律的跨越,解决了困扰已久的转调问题,如魔术师变戏法,令人叹为观止。

三十余年持之以恒的创新之路

1983年,第一把改良箫诞生,音准精准无误,且融合了竹笛演奏技巧,一经亮相,便获省歌舞团乐团认可,如新星闪耀夜空。随后,陈强岑用改良箫与泉州南音合奏《梅花操》,传统韵味未减分毫,音准却达到前所未有的精准,这一实践充分证实了改良的可行性,如实验成功,欢呼雀跃。

1986年,陈强岑演奏的两首代表作品:《渔歌》改编自泉州民歌,在全省引起轰动;《乡月三阕》由著名作曲家吴少雄作曲,采用“全音列”创作手法,获中国首届唱片大奖三等奖。同年,他改革的“加键尺八南箫”荣获文化部科技成果三等奖,如硕果累累,挂满枝头。

在箫的改良上,陈强岑不断探索创新

(福建民族管弦乐学会供图)

此后,他不断探索创新:1993年,研制加键高、中、低音南箫,获国家专利。该设计保留传统基本孔位,合理加键,解决转调难题,如智者解谜,轻松自如;1998年,改良的“加键高、中、低系列南箫”荣获文化部科学技术进步三等奖,同时荣获福建省文化科技成果一等奖,如双喜临门,喜上眉梢;2015-2019年,连续获得《一种南音童箫》《一种低音弯管箫》《低音弯管加键南箫》等三项国家专利,倍低音箫突破“2米管长发音难”的问题,如攀登高峰,勇攀不止。

在疫情期间,陈强岑没停下对进一步改良民族管乐的思考。他考虑到目前在中国的民族乐团里,竹笛是主要声部,分为梆笛、曲笛、低音笛。梆笛和曲笛在民族乐团的演奏中,需要转调时,可以用不同调性的竹笛来转换;然而低音笛仅有一种调性,需要转调时,只能用盖半孔或气息变化来控制,存在着转调音准难以控制的问题,也给作曲家的创作带来局限性,如迷雾笼罩,亟待拨开。

陈强岑在疫情的三年里,开始对低音笛的改良进行深入研究,设计了一把“加键低音笛”,并于2025年5月申请了国家专利,解决了低音笛转调音准难以控制的问题,发展了竹笛低音声部的表现力,填补了行业空白,如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前行道路。

陈强岑获得多项国家专利和荣誉证书

(福建民族管弦乐学会供图)

箫声背后的家国情怀与担当

多次出访传播中华文化

陈强岑不仅在乐器改良制作方面成果丰硕,在演奏、教学等领域同样成绩斐然,如璀璨明星,照亮夜空。在冯子存、赵松庭、唐德耀、吴孔团、施信义等民乐名家的指导下,陈强岑在笛箫艺术的传承上兼收南北各流派之长,在日积月累的艺术修养中逐步形成自己的审美情趣与演奏风格。后来,他长期担任福建省歌舞剧院民族乐团笛箫首席,高超的演奏艺术广受好评,如春风拂面,温暖人心。

他曾多次代表国家艺术团、中国音乐家代表团等出访欧美、东南亚等十几个国家,将中国的箫乐艺术传播到世界各地,让更多人领略到中国民族音乐的魅力,如文化使者,传递友谊。他灌制了多种形式的个人独奏专集,每一张专辑都凝聚着他对音乐的深刻理解和独特诠释,如艺术瑰宝,熠熠生辉。

全力推动箫艺普及培育后起之秀

在教学方面,陈强岑成就斐然,如园丁培育花朵,辛勤耕耘。“以前院校教箫,只是让学生吹古曲,没有系统的教学体系。”陈强岑说,“现在我们要让箫像钢琴、小提琴一样,有从基础到进阶的完整课程。”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箫艺普及的坚定信念与执着追求。

他出版个人专著《中国南箫》,编著《南箫教学讲义》,成为全国首套系统化箫专业教材。他出任《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箫考级教程》副主编,为箫乐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持和教学参考,如灯塔指引方向,照亮前行道路。

2010年,陈强岑推动成立福建省南箫专业委员会,全力推动箫艺术普及,如春风化雨,滋润心田。2015年,泉州师范学院开设全国首个箫专业研究生课程,他担任研究生导师,规范了箫的演奏教学,培养出一批既懂传统演奏、又掌握改良技术的复合型人才,如桃李满天下,硕果累累。

陈强岑吹奏其研制的“加键低音笛”

(福建民族管弦乐学会供图)

民乐未来的思考与呼吁

对行业现状提出批判与反思 然而,陈强岑对民族乐器的现状并非完全乐观,如智者审视时代,洞察秋毫。他痛心于中国民族低音乐器,如革胡等,因材料限制和创新不足被忽视;而在民族音乐演奏中,过度依赖西方乐器如大提琴、低音提琴的现象屡见不鲜。

“看看我们的民族乐团,低音乐器清一色是大提琴、低音提琴,这难道不荒谬吗?”陈强岑痛心地说。他指出,中国民族乐器因材料(如蟒蛇皮)和创新不足被边缘化,而过度依赖西方乐器很可能导致文化基因流失,如警钟长鸣,振聋发聩。

他深刻认识到,缺乏自主研发已成为民族音乐发展的瓶颈,如巨石阻挡前行,亟待移除。他以六管鸽哨为例:“连鸽哨都能做出多音合声,为什么我们的低音乐器就做不到?”这种质问,既是对行业的鞭策与激励,也是对传统工艺的自信与坚守。

因此,他以改良箫为起点,立志推动民族管乐发展。他强调“改革不是颠覆传统,而是让传统适应新时代”,在保留传统根基的同时,要积极吸收西方技术,做到“洋为中用”,如智者融合东西,创造新篇。他呼吁社会各界重视民族乐器的传承与创新,避免因循守旧,让民族乐器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如春风唤醒万物,生机勃勃。

2025年8月,陈强岑吹奏其研制的加键中音箫(左)和倍低音加键弯管箫。

(福建民族管弦乐学会供图)

未竟的使命与担当

如今,虽已年过七旬,但陈强岑对箫笛演奏的传统、教育与弘扬工作一刻也未停止,如老马奋蹄,勇往直前。他依然活跃在音乐舞台和教育一线,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着对民族音乐的热爱与执着,如烛光照亮黑暗,温暖人心。

尽管华发丛生,陈强岑仍奔走于院校与工作室之间,如行者不畏艰难,勇攀高峰。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更多院校开设箫专业,看到民族乐团中的低音声部完全国产化,如梦想照亮未来,充满期待。“现在各大音乐院校都在计划设立箫专业,这是最好的消息。”他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等那一天到来,我大概可以真正退休了。”

当我们在福建春晚听到改良南箫演绎的《梅花操》,那悠扬的旋律如清泉流淌心间;在高校看到学生吹奏着绿檀低音箫,那深邃的音色如大地回响;在省民族管弦乐学会的会议上见到他忙碌的身影,那坚定的步伐如时代先锋。我们便会明白:这位箫艺大师的终极理想,不过是让南箫之音,永远回荡在中华文化的天空,如星辰璀璨,永不熄灭。

陈强岑,他就像一位不知疲倦的行者,在民族音乐的道路上,留下了一串串坚实而深刻的脚印,为后来者照亮前行的方向,如灯塔指引迷航。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的箫乐艺术必将迎来更加辉煌灿烂的明天,民族音乐也将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如日出东方,照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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