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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强民乐人生的三重境界
宁汐 华音网 2024-05-07

在民族器乐某一领域独领风骚者已属难得,而能在独奏、重奏、合奏等领域都能出类拔萃者则更可谓凤毛麟角,上海音乐学院吴强教授就是在柳琴(中阮)独奏、民族室内乐重奏及民族管弦乐合奏领域都是学界的领军型人才之一。她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在柳琴的全国比赛中拔得头筹,尤其是在柳琴现代音乐上推展出里程碑之作,她所演奏的徐昌俊创作的现代柳琴独奏曲《剑器》成为当时关注的话题。成为柳琴(中阮)独奏领域翘楚者的吴强,后来又成为第二代“丝弦五重奏”演奏家,并深得胡登跳教授的器重,将其留校,藉此而开创了上海音乐学院作为民族器乐重奏领域的现代乐篇。九十年代末,成名已久的吴强再次突破自己的业务疆界,追随民族管弦乐指挥名家夏飞云教授,成为中国的第一位民乐指挥硕士,并在论文导师音乐史名家陈应时教授的指导下完成了古曲《月儿高》的研究。吴强在其艺术人生的三个阶段展开了艺术探研的三重境界,每一领域都绚丽光彩。

吴强从小生活在音乐氛围浓郁的环境中,姐姐是她柳琴学习的领路人,小学的音乐老师是领起她兴趣的导师,良好的艺术氛围使她热爱演奏,享受其中,柳琴演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比之现在的强压学琴,吴强幼年的学琴之途是快意的。初学之路的顺畅通达,使其轻松地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附小,也由此奠定了她一生的民乐基础,附小琴房中经常可以见到一个脚不搭地、嘴嚼糖果勤奋练琴的学生。

直升入大学后的高强度技术训练,使吴强逐渐开启了职业演奏之门。她是当时中阮兼柳琴的优秀学生,也就因而有了约请作曲家创作新曲的底气,她与同学徐昌俊策划创、演的《剑器》轰动了上海民乐界。这部取材于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独奏曲《剑器》,极大地发掘了传统柳琴演奏的技巧,还探索现代化的高难度技巧,曲中强烈的音乐张力和极富特色的柳琴音乐手法,使其成为柳琴音乐里程碑式的作品。吴强不仅致力于演奏实践的现代技术开发,比如连续的“大横按”而用于表现现代的和弦演奏;还在于对新作的积极推广态度,潜心于表演艺术的理论研究,在《剑器》演奏及柳琴现代学科理论的系统性上不断探索,这也成为其艺术不断创新的理念。吴强如今在柳琴(中阮)领域出版发行的音像制品有十余种,有很多已成为经典或教程示范。

在独奏技艺成熟后,吴强加入了“丝弦五重奏”团队,成为第二代“丝弦五重奏女”中的中坚力量。胡登跳对其技艺的高度肯定,可从一件事儿上窥得端倪,胡先生为推荐其留校,曾给校方说“我退出位置给她”。这种留校的举荐情感,足见先生对她才华的喜爱!也完成了她从独奏到重奏的多重演奏家身份的加持。胡先生对青年民乐才人的提携帮扶精神,也在吴强的身上处处体现,为具有才华的青年民乐学子提供尽可能的发展空间是其不遗余力的工作任务之一,吴强的优秀学生也得到了她的鼎力举荐。

正是由于独奏技艺、重奏技艺的扎实训练,才使吴强在室内乐艺术、民族管弦乐艺术指导上有了施展才华的基础。可贵的是,吴强始终将其学习习惯坚持,即使在工作之后也一直勤勉、学思。她潜心于柳琴(中阮)的教学,致力于探索演奏艺术实践。除了活跃于校内、学界的舞台外,吴强还多渠道发行出版演奏专辑,《剑器》《春到沂河》《中国柳琴名家名曲》《华磁卡欢庆会》《Softlymusic——阮音乐》等柳琴、中阮个人独奏专辑,已经成为该领域的必读范本。由上海音乐出版社出版柳琴教学VCD十张,是教学领域不可或缺的教材或参考资料。更为可贵的是,她在理论的系统化建构上开创了新境界,《现代音乐思维影响下的柳琴学科发展》《柳琴曲“剑器”音乐与演奏分析》是她沉下来探析柳琴艺术的精深理论,《柳琴演奏教程》是她在现代学科建制下而作的体系化探索,《柳琴高级练习曲33首》是新的柳琴艺术发展史中的里程碑意义的新探,不仅将柳琴的现代技艺训练推进到可资攀升的阶梯之上,也将柳琴的高级技术的训练有了精细的循序渐进进阶。此外,吴强在成为知名教授之后,还不忘服务社会,她编写的《中国柳琴考级曲集》是社会教育的基础,是培养柳琴后备生源的教材。

从附小直至硕士研究生,从1987年毕业留校工作至今,吴强的民乐人生都是在上海音乐学院度过的,她秉承贺绿汀、沈知白等先贤精耕细作、开拓创新的民族音乐发展观念,她的精勤、善思的耕耘使其音乐人生不断展开新境界。但她又不拘泥于“上音”院墙的园囿,在与国内外民乐同行的合作中不断展开属于自己的兼容并包的学术境界。吴强在民乐的三个领域所展现出的三重境界是业界独一档的现象,她的民乐人生华美绚丽,引人关注。

作为音乐教育家的吴强,在成就上除了个人的成绩外,更加表现在其教学上,课堂里,舞台上,吴强将自己的技艺传授于学生或乐队,由此而实现了艺术成就的多重境界。

在民族器乐演奏的教学上,吴强成就突出,她的学生张碧云、唐一雯等一批学生在柳琴(中阮)独奏、民族室内乐重奏比赛中不断斩获佳绩,囊括了金钟奖、央视比赛、文化部与教育部比赛的所有赛事金奖,是民族器乐演奏比赛领域极少有的“全金奖”的指导教师。尤其是她指导的“金豈组合”,在民族器乐组合类的大赛中风头一时无二,获得了2007年12月的“央视首届民族器乐电视大赛”超百分金奖(新作品加分),著名指挥家、中央民族乐团前任指挥、香港中乐团音乐总监阎惠昌评价其演奏“动静相宜,形神兼备,风格鲜明,感动人心”。吴强排演的《阿哩哩》《丝路》《凤点头》等民族室内乐新作品业已成为现代民族室内乐中的经典之作,这些作品在金豈组合的专场音乐会及后来的专辑中都已呈现。指导的多种室内乐团在央视比赛、中秋晚会等大舞台上的精彩亮相,让吴强成为民乐界人皆尽知的民族室内乐专家,她还受邀到各大音乐学院举行学术讲演,使其民族室内乐重奏的指导才华得以多视窗地展露出来。

在舞台艺术实践的教学上,吴强指导的多个乐团在国家级的舞台上获得了广泛赞誉。作为上海音乐学院乐队学院中的民族管弦乐团指导,吴强亲自指挥排演,已在“上海之春”中以“春天的律动”的系列展演而轰动民族管弦乐界,在国家大剧院指挥的“春华秋实”“大音之韵”音乐会惊艳了首都舞台。其指挥乐队的成就还表现在天津音乐学院民族管弦乐团、浙江音乐学院民族管弦乐团、澳门中乐团等,其指挥才华已在国内外的演出中获得了热情洋溢的赞誉。有学生谈及吴强的指挥排演,特意提到她与别的民乐指挥不一样之处,她能深入到具体的乐器演奏方法细节的指导,并以此而改变演奏的效果及至乐队的整体效果。演奏技术的细节与乐队音响的细微,是隐于吴强飒爽英姿指挥仪态的内涵所在,她也以此而影响每一位乐队成员的排演成效,其乐队呈现出的音响干净,展现出民族器乐的特质。

在形式的创新上,不得不提吴强在现代民族室内乐形式的敏锐意识。她所创建的“金豈组合”,出于民乐小型合奏乱象频发的时期,彼时的各种团体打着“亲民”的幌子,实则是抛弃了自宋代以来小型合奏乐精致的观念,那些在舞台上以表演而代技艺的舞台艺术实践者,让很多民乐专家痛心疾首,它们与胡登跳探索的“丝弦五重奏”传统民族器乐组合的理念是背道而驰的。吴强审时度势,既注意了胡先生那一代人的学术之思,注意了演奏的细节处理,还探索了编制与形式之新,她结合自己熟谙弹拨乐的优势,以柳琴、小阮、中阮、大阮为主的新型组合形式,这是将民乐中最具个性的弹拨乐化为重奏音乐线条及和声构建的主体,以高中低声部的现代乐队声响理念,在主旋律展现、伴奏织体衬托和音响色彩突出方面担负主要分量;再加上筝、笛、二胡等其他适宜于表现“歌腔”的民族乐器为辅,加强中国民族音乐色彩的呈现。由此组成了一个适宜于表现音乐声部平线条衡,音响音色丰满,风情风格多样,吴强精于弹拨乐的特性而将其整合为表现力丰富的、一种崭新的民族音乐室内乐形式。回顾既往,形式上的创新是吴强指导的“金豈组合”的物质基础,而她善于约请作曲家创作乐团的专属新作品,则是其民族室内乐创新、精致发展的内涵所在,是民族室内乐现代化建设的新时代审美之显现。

国家大剧院古典音乐频道在吴强指导天津民族管弦乐团“春华秋实”音乐会后赞叹道:“她的指挥既充满诗人般的激情与奔放,又富有哲人般的理智与严谨,善于在忠于原作的基础上发掘出更广的音乐表现空间。”这是她指导该团后所获得的成就之使然,让人们看到了“国乐天音”不一样的能力:对不同风格作品的演练,对音色、节奏的把握。吴强在排练的专业化上从基础抓起,以基本音准、节奏音型为基础,以指导而最大可能地增加团员对作品的内涵演绎,这是她指导成功的朴实之处。吴强优雅、规范、精到的指挥,由内而外地展现了学院派指挥的风采,激情与理智的合理配比,是她在与大量作曲家零距离交流的基础上而展现其丰富的指挥艺术风采,挖掘了民族乐团的音乐新境界。

民族器乐的乐器形制决定了它们在现代化发展中的非均衡性,像二胡等拉弦乐器可以较为自由地展现音高及调性的转变,而其它吹弹之器则较为困难。身为柳琴(中阮)的演奏家自然深知其器,这就使其在现代化的发展中费劲了心思,也自然比同辈学者更具新品。

她在学生时代一次探新成功,即首演《剑器》博得了满堂彩。这为她后来音乐观念的形成打下了基础,就像她在《现代音乐思维影响下的柳琴学科发展》所言,“历史的发展趋势、音乐技法的促动、演奏技法的革新以及柳琴在不同音乐体裁中的作用等方面”,这是她以学术探索的广博而看到了现代柳琴学科发展的可行性之空间,在《花》《雨后庭院》《望月婆罗门》《魅影》《满族风情》《猫》和《边城天语》等新语言的作品探索实践中获得了创新的切实把握所在。

据笔者了解,吴强除了自己紧密关注学界的新探索、新创作外,她还要求研究生们主动“出击”,邀约作曲家为其学位音乐会创作新曲,至今已经留下了十余部新曲,新进出版的“曲集”中收录了10首作品,柳琴的作品有《仲冬夜歌》《柳辞》《花曦》《赤壁》《将进酒》5首,阮的作品有《长屋幻想曲》《听风》《酒韵》《缠与释》《春潮》,这一系列成果的积累是吴强长期锐意创新之使然。吴强及其学生之所以敢于探新猎奇,还在于其演奏技艺的新创,吴强自己编创的柳琴现代高级练习曲系列,开启了创新的技艺之门径,更是建构了观念之新锐。

再仔细审视吴强的这些看似炫目亮眼的锐意创新,笔者也注意到她的这些新都是源来有因,出于传统或常规。如“金豈组合”之新是基于传统民族器乐组合而建立的,《阿哩哩》《丝路》是在弹拨乐基础上而加入少量的打击乐和吹管乐作为点缀而形成的建制,这也是“金豈组合”在央视比赛中以传统民族器乐组合而分组的。但在演奏及音型、线条的新展中,其新组合配制为其现代民族室内乐打开了“新奇”视界。

吴强在乐队排演中广为称奇的一次演出是2014年5月在台北国父纪念堂带领天音民乐团的演出,这一次的演出充分展现了吴强平时注意细节声响控制的“传统”,如不做多余动作,注意演奏弓法、形式等整齐划一,加强声响与音色融合度的控制,这就使每个乐器上加了麦的不利因素反而以扩音的美化而增加了民乐特性音响的魅力显现。这一平中见奇的成功排演被《今晚报》等媒体报道后而广为人知,吴强巧妙地声响控制和耐心的乐队演奏法训练让每位演员展现出“意想不到”的“神奇”。能挖掘传统之利,平中出奇地使乐团很快展现不一样的音色音响,这是吴强民乐观念之使然,是她作为学院派指挥家的严谨、规范之显现。注意细节,逻辑缜密,从曲目的具体细究再到展演中的大气、小巧均衡控制,这是她的成就来自于细节的长久积淀!

“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王国维)。吴强在艺术追求中,注意从自身所能的方法、立场中形成观念,从而不断实现艺术人生的三重境界。它们既有物化的可视之观物,也有泛化的心中意念,她不断展现自我的创新,在发展民乐艺术的过程中朴实而坚韧,从而使其在演奏、重奏、合奏的民乐艺术中游刃有余,“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唐·张璪),在“物我一体”中而能“意与境浑”(王国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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