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吟”与“揉”演奏技法是表现中国传统音乐审美的重要手段之一,也是阮演奏中的常用技法。本文从“吟”“揉”技法的概念、演奏方法以及具体运用对其进行阐述并举例解析,以引导习阮者在理论与实践方面正确理解和运用,从而提高技艺水平。
[关键词]吟;揉;音乐特色;实际运用
阮,是中国传统的民族弹拨乐器,音色圆润醇厚,极具表现力和感染力。阮有着丰富的演奏技法,迄今,阮的左右手技法已发展至五六十种。在众多的技法中,“吟”“揉”技法当数最能表现中国传统审美情趣的重要手段之一,正如中国琴乐所讲究的“五音活泼之趣半在吟揉,而吟揉之妙全在圆满”。
“吟”(或“吟弦”)与“揉”(或“揉弦”)在民族弹拨乐器的传统演奏中曾被统归为一类技法,后逐渐发展成为两种独立的演奏技法。在阮演奏中正确合理地运用“吟弦”“揉弦”技法对加强音乐的风格性、趣味性、感染力以及塑造鲜明的音乐形象等等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虽然,“吟弦”与“揉弦”均为通过改变琴弦所发之音的音高,产生高低起伏的波动,达到美化音色和增强音乐表现力的目的,然而二者在演奏方法、音响效果以及具体运用上存在着较大差异,各自在演奏中又因不同音乐表现的需要而产生多种的灵活处理方式,形成了学习和掌握这两种演奏技法的难点。许多习阮者由于对“吟弦”与“揉弦”的概念与演奏方法以及如何运用不够清楚,难以使其技法在乐曲演奏中发挥应有的作用,从而影响音乐表现效果。引导习阮者在理论与实践方面解决好以上问题,是本文的出发点和拟达到的目的。鉴于目前所发表的阮的文章中尚无有关“吟”“揉”技法的专题研究,笔者愿抛砖引玉,与同人切磋讨论。
一、“吟”“揉”技法的概念与演奏方法
1.吟弦
“吟弦,即右手演奏之中或之后,左手指在所按音品上横向将琴弦向左拉出,使所按之音随着升高,接着再将琴弦放回原位,使音随着降回。如此反复多次地拉高与降回,使声音产生明显突出的起伏波动,呈现出符合音乐表现所需要的浓厚而富有情趣的韵律与特色。”[1]“吟弦”大致分为短时值的吟弦“”以及长时值的大颤吟“
”。
吟弦常运用于某个特定的音上,琴弦拉高与放回的幅度与频率应符合音乐表现,并具有一定的力度峰值,表现出较强的情感色彩。演奏时,将特定音拉高多少,何时还原以及拉高还原往复几次,频率如何等皆无定式,这就成为“吟弦”技法显著的特点,亦是最大的难点。其特点是演奏者可以凭借自身对音乐的理解和不同的审美取向对技法自由发挥,演绎出富有个性色彩的音响效果;难点是因没有统一的标准,致使对于技术掌握不甚娴熟,在音乐理解上也不够深刻的演奏者来说,怎样运用吟弦营造出理想的效果就成了困扰他们的问题。
一般来说,“吟弦”从形态上来说可以大致分为:琴弦拉高与放回的幅度与频率比较平均;琴弦拉高与放回的幅度大且频率慢;琴弦拉高与放回的幅度小且频率快。进而又能自由组合产生新的形态,如:先为幅度大、频率慢后转为幅度小、频率快,抑或先为幅度小、频率快后转为幅度大、频率快等等。除了本身形态的变化,吟弦与右手技法的组合也有多种形式,如弹后吟、扫后吟、滚奏中吟等等。
大颤吟,即幅度较大的长时值吟弦,记作“”,演奏方法与“
”基本相同,二者在音韵特征及使用方式上也大致统一。由于大颤吟往往时值更长,所以可做的变化空间也较大,实际效果也更多样。
能否恰当地运用吟弦技法要求演奏者不仅具备纯熟的技术,还必须对所奏乐曲在表现内容、地方风格、韵味体现等各方面已经有了深入的理解,再加上自身的审美追求,方能呈现出有色彩、有味道、形象丰富的理想吟弦效果。
2.揉弦
“揉弦”是美化音色的重要手段之一,其根本是在本音之上做细微的音高变化。“揉弦”虽然没有专设的演奏记号,却往往贯穿整个乐曲演奏之中。现今的阮左手技法中,揉弦早已作为一种独立的技法使用,大致可分为以下形式:
(1)颤压式揉弦,即“手掌与按弦指以其指尖为用力支点,以手腕为动作轴心,做一上一下均匀地反复晃动,带动着指尖在琴弦上一上一下反复地滚动与颤压,使所按之音的音高产生柔和细致、富有律动的波动,从而对声音起到润色及美化的作用”[2]。
颤压式揉弦是最常用也是最主要的揉弦方式,它通过对弦音反复按压产生小幅度的高低音波变化,不带太强的个性色彩。颤压式揉弦的运用范围很广,演奏者可通过用手指和手腕控制、改变滚动颤压琴弦的快慢频率,来丰富音色,适应多种音乐情绪的表达。
(2)颤吟式揉弦,即“在所按的音位上,将弦做一拉一推的反复而均匀的揉动,使演奏出的音,形成微小的升高、回原、再升高、再回原,连续不断,有规律的波动……”[3]这种方式也被称为推拉式揉弦。推拉式揉弦在演奏时须注意,手指的屈伸动作在均匀的情况下摆幅要小,频率要快。一般情况下,推拉动作越均匀越快,揉弦的效果也就越好越自然。
在使用手法上,颤压式揉弦主要是通过上下动作不断改变压力造成琴弦张力松紧变化而形成波音,颤吟式揉弦则是通过左右推拉动作较明显地改变琴弦张力而形成波音。在音响效果上,颤压式揉弦产生的韵律柔和松弛,富有歌唱性,而颤吟式揉弦产生的韵律紧张度稍高,个性色彩也较强。在现代阮演奏中,颤压式揉弦的应用更为普遍。
(3)组合式揉弦,颤压式和颤吟式的揉弦不仅能够单独使用,亦能够自由结合,演奏者可要视音乐意境需要而定。
揉弦的运用非常广,在旋律中长音滚奏时,慢板中单音弹挑时,快板中连续演奏同一音时都是揉弦常见的运用之处。
二、“吟”“揉”技法在乐曲演奏中的具体运用
1.吟弦的运用
吟弦是一种特征性的、对比性的技法,在乐曲的音乐表现中有针对性地使用,在演奏时可以千变万化,呈现出多种不同的韵味与表现意义。吟弦有时与弹弦同时进行,有时则晚于弹弦,还常与其他技法结合使用,如滑弦、推拉、打音等等。以下举例说明。
例1:长相思(宁勇曲)
该曲依据唐代李白名作《长相思》创作而成,揪人肝肠地抒发出妻子与出征在外的丈夫间悲恸缠绵的相思之情。全曲主要以慢板和散板构成,吟揉技法贯穿始终。凝练厚重的音符、诗化的旋律为吟揉技法的运用提供了充分的空间,是吟揉技法使用的范例。
本文以乐曲第一段的前半段为例进行解析,第一次“”出现在本例第2小节中的八分附点“5”音上,这是一个延迟出现的吟弦。演奏时,左手按音需在“5”上略占一下后在大约附点的时值上做吟,强调了附点的延留感,吟时手指在按音的基础上迅速将琴弦拉高再放回往复几次,拉弦的幅度要小、频率要快,恰似一声想要咽下却又隐忍不住的叹息。小节末的四分附点“4”,左手吟与右手弹同步,拉弦的幅度和频率较快,表现出强烈的苦涩感。至第3
小节中连续出现的“2(·)”“3(·)”与“1(·)”的“”因时值短促,较夸张地迅速推拉一二下即可,呈现出陕西地域风格粗犷豪放的特征和秦腔拙朴辛酸的韵味。第6小节中的“
”是一个滑音与吟弦相结合的模式,“4”音上震颤式的吟弦似欲要涌出眼眶的泪珠,将女主人公“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那凄婉惆怅、潸然泪下的悲苦模样刻画得生动鲜活。第8小节中的“6”时值较长,演奏时采取频率慢、幅度大的拉弦方式,哀怨无奈之感油然而生。接下来的“1”在吟弦时,突出第一下拉弦,拉开的幅度较大,强调其韧性,将人物虽悲切苦痛却坚韧执着的心理很好地表露出来。整段音乐利用大量吟弦将音乐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展现出非常丰富的音乐内涵。
例2:终南古韵(宁勇曲)
此曲吸取了长安古乐《望终南》等曲音韵特点,充满古老质朴的民俗风韵。此例就乐曲中出现的大颤吟“”抽出进行解析。
“”出现在本曲的引子与尾声,引子主要以调式骨干音组成的旋律与泛音构架,巍峨清新、灵动缥缈,穿插缓慢凝重的双音滑弦。引子中运用的大颤吟可谓点睛之笔,两次大颤吟均接驳在双弹滑音之后,从而形成组合模式,共同塑造出特有的音乐形象,模拟出空山之中古刹晨钟之鸣响,肃穆宏远。演奏时,拉弦的频率要慢,幅度要先拉大,音响庄严浑厚,接着频率稍加快,幅度逐渐缩小,最后转为揉弦,直至音韵消散无形。寥寥几笔,依然将终南山那空灵静谧的山景与缥缈神秘的色彩清晰地勾勒出来。
尾声以相似的手法与引子遥相呼应,三次出现的“”均以与滑音相结合的模式出现,吟弦方式也与前大致形似。第4小节中,“4”上的“
”是一个延迟出现的大颤吟,“b3”滑至“4”后,先在“4”上稍做稳定后才开始吟,仿佛山上寺庙的老方丈颤颤巍巍在地山门口挥手送别离去。而后第7小节与第9小节的两个“
”,前者在双弹之后;后者在双弹滑音之后,此两次大颤吟显得更为沧桑肃穆。此时人已散去,场景又回到那云雾缭绕,似幻似真的终南山中,隐隐听得寺庙的古钟再次响起,而后渐渐消散于虚无……双弹后滑音与大颤吟的密切组合是该技法与音乐有机融合的重要特征之一,滑音的柔韧感使吟弦更富有色彩性和张力,既有音响共振的声效,有细腻微妙的空间感,将乐曲的意境引致无限幽深的远境。
2.揉弦的运用
揉弦技法使用范围广、频率高,几乎所有能够美化或柔化音响的地方,均可采用这种技法。但具体使用须灵活处理,以与音乐表现相贴切为前提。鉴于这种特质,揉弦的使用很难在谱面上一一对其标记,于是则不设技法符号。恰当的揉弦张弛有度,急缓有致,能有效地润色声音,给人以美的艺术感受。
例1:玉楼月(宁勇曲)
《玉楼月》是一首吸取同名长安古乐曲素材创作的阮曲,细腻典雅地描绘出玉楼映月、笙歌荡漾的唐宫夜景。
谱例是全曲第二段,在这段音乐中使用的是颤压式揉弦技法。在第3小节的四组十六分音符中,使用了插衬的写作手法,每组的首尾两音是乐句的旋律音,中间是衬音。演奏时,首尾两音辅以揉弦技法润托,使首尾旋律音余韵相连,并与衬音颗粒性的音型形成对比,突出了音乐的层次感与旋律线条的流畅感,增强了音乐的丰富性,表现出乐舞的色彩性,勾画出霓裳少女翩翩起舞、摇曳生姿、飘然若仙的动态美。其后第5小节,乐句又转为前衬的手法,起伏的律动和连续的同音为揉弦技法创造了条件,也是四组十六分音符,衬音转至每组首音,而旋律则移至后三音,连续的同音上辅以揉弦,使得阶梯式叠置的旋律带有浓郁绵柔的韵味,演奏时,随着旋律升高渐强加强揉弦的力度。第6小节与第3小节同样,旋律铿锵荡漾,揉弦的方法不变。《玉楼月》整个第二段的前半段除了段首滑、打、带与连续擞音的技巧外,揉弦的大量运用更使乐曲增添了典雅浪漫、幽婉隽永之意境。
例2:幽远的歌声(陈文杰曲)
《幽远的歌声》是一首具有浓郁的新疆音乐风格的中阮独奏曲,呈现出生动绮丽的西域风情。
谱例是乐曲的引子部分,以颤压式揉弦为主。引子形散而神不散,快慢有致的律动将连续的琶音弹挑与滚奏反复穿插进行,形成自由洒脱之感。揉弦的运用体现在连串琶音的尾音“#5(·)”上及紧接着的“4(·)#5(·)4(·)”的尾音“4(·)”上,“#5(·)”是整条音列的最高音,而“4(·)”则是音列的结束音,这两个音的自由延长使琶音所组成的旋律线条最终形成稳定感,同时为揉弦技法的发挥创造了空间。整个乐句由弱渐强、由慢渐快,律动灵动而飘逸,揉弦技法的烘托,使新疆异域风格变得更加幽远深情,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双滚后的连续下行的琶音由四组三连音构成,演奏时,起始的三连音速度要慢,边弹边揉,音色要有柔软粘连之感,逐步加快后,弹挑的音色要果断干净,
直至最后一组三连音中的自由延长“#5(·)”与尾音“4(·)”,演奏时加入揉弦技法美化余音,前后的音色变化造成一种空旷的音响。而后三小节的长滚旋律,揉弦技法贯穿始终,演绎出更为绵长深远的音乐意境。
结语
“吟弦”和“揉弦”都是通过左手按弦手指使其音产生起伏波动,呈现出特有的音乐韵味,进而达到丰富音乐内涵、深化音乐主题的效果。吟揉技法的运用充分体现出弹拨乐器的点状音色与余韵的完美结合,而阮丰厚圆润的音色也为这些极具特色的技法提供了良好的载体。吟揉技法在具体使用过程中,有较大的灵活性,不同的演奏者可赋予其个性的诠释和理解,并从有限的音符中发挥无限的想象力,其中无尽滋味玩之不竭,这也正是“吟揉”的最大魅力之所在。
[参考文献]
[1][2]宁勇.阮演奏教程[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9:167—169.
[3]林吉良.林吉良阮拨弹法[M].大连:大连出版社,2000:79.
[作者简介]宁海天(1983—),女,陕西西安人,硕士,华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讲师。(广州5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