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末叶,华夏大地诞生了三大二胡宗师与国乐大家。他们是出生江苏的民间音乐家阿炳（1893～1950年）、国乐教育家刘天华（1895～1932年）和出生在广东的民族音乐家吕文成（1898～1981年）。他们都是二胡大师,同时也都是熟谙多种民族乐器的演奏家和留下许多经典佳品的作曲家；也是传承发展、开拓创新、匠心独运、自成乐派的国乐大家。阿炳是浪迹江南、饱经沧桑的著名民间艺人；刘天华是使国乐从民间状态走向近代专业化道路的“学院派”杰出宗师,可惜英才早逝,壮志难酬；吕文成则是首创高胡,并使其成为广东音乐主奏与独奏乐器的第一人。他集演奏、演唱、作曲、乐改于一身,并且是“演艺圈”灌片最多的粤乐大家。刘天华、阿炳、吕文成是二十世纪胡琴艺术的奠基者和开拓者,是国乐界的瑰宝和名星。

值此吕文成先生诞辰105周年之际,粤乐高胡第三代传人、演奏家余其伟希望我撰文缅怀与纪念。吕先生幼年随父旅居上海,他曾回忆说：“我少年期间开始对音乐艺术发生难以解释的特殊爱好,尤其是对中国音乐。因此我选择了二胡及扬琴作为终身的音乐伴侣。”“五四”运动爆发,在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上海、北京等大城市先后出现了一些音乐社团,吕氏参加了1919年创办的上海“中华音乐会”粤乐组演奏、演唱活动。1917年上海最早组成了第一个丝竹乐社团“文明雅集”,“清平集”、“钧天集”、“雅歌集”等相继成立,当时在上海城隍庙举行首次各地丝竹高手的空前盛会,随后1920年“大同乐会”、“国乐研究社”、广东音乐社团等也相继成立,把上海的国乐推向一个普及而鼎盛的阶段。吕氏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成长。当时在诸多国乐社团之间,惯用“清客串”的雅集方式,借此让各乐师之间和各乐种流派之间得以互相交流。我少年时师从的江南丝竹扬琴泰斗任晦初先生,1917年在上海创办的丝竹乐社“清平集”,就云集了汪昱庭、李廷松、王巽之等国乐名家。任老曾最早将江南丝竹《三六》与《中花六板》改编为扬琴独奏并在上海百代公司录制唱片,他和吕文成先生笃谊甚深,经常切磋交流。广东音乐的创作与演奏,也从江南丝竹中吸收借鉴,这是和任老的传播媒介分不开的。同样吕先生也将《三六》、《欢乐歌》、《霓裳曲》丝竹乐曲引进广东音乐曲目,他还用扬琴独奏《三六板》和《汉宫秋月》两曲。吕先生的代表作品《平湖秋月》,便取材于杭州西湖的著名景观,并由此而命名,同时受益于江南丝竹乐曲《中花六板》的启发,借鉴了该曲的内在元素,加以变化发展而成,取得异曲同工之妙,成为粤乐高胡的经典杰作。吕先生风华正茂时期,在上海、香港、广州等城市进行表演、创作等艺术活动,他坚持立足传统,敢于吸收融合各地民间、戏曲音乐和西洋音乐的长处,兼容并蓄、厚积薄发,开拓创新。吕先生毕生致力创作的广东音乐粤曲、方言歌曲不下二百余首。题材广泛,结构严谨,旋律优美流畅、绮丽柔婉,节奏生动活泼、清新明快,韵味浓郁隽永、风雅潇洒。他创作了大量写景抒情、悦乐和美的乐曲,如《平湖秋月》、《蕉石鸣琴》、《满园春色》、《月影寒梅》、《风动帘铃》、《渔歌晚唱》、《烛影摇红》、《青梅竹马》；有催人奋进、乐观向上的《岐山凤》、《步步高》、《银河会》、《下山虎》；有反映民族觉醒、爱国精神的《醒狮》、《恨东皇》、《泣长城》、《送征人》、《齐破阵》等一批乐曲。他的作品堪称优质高产、百听不厌、脍炙人口、雅俗共赏、流传不衰。

深厚的民族自豪感和民族精神,是吕先生爱国思想的重要表现。他到香港定居后,生活遇到困难。正逢发生在三十年代前后的三江水灾,为了赈济内地的灾民,吕先生满腔热诚地参加了粤港发起的赈济募捐义演,把全部演出所得款项,义捐给灾区和医院救济用。这些行为,真正体现了他的爱国热忱和对危难中的人民大众的高尚情怀。

先兄项祖英和我在五十年代起曾在上海民族乐团、上海音乐学院从事二胡、扬琴演奏、教学工作,回忆少年时从师学艺,我俩都一起学习二胡、扬琴,爱好江南丝竹与广东音乐。当时新月、高亭、百代、胜利等唱片公司灌制发行了大量广东音乐唱片,还出版了不少粤乐曲集。其中吕先生演奏、演唱、创作录制的唱片达270余张之多,吕文成的鼎鼎大名,就成了我俩崇敬的偶像,他的二胡、扬琴演奏的唱片,就成为我们学习广东音乐最好的老师与教材。

刘天华先生生前曾于1931年在高亭公司灌片二张：二胡曲《病中吟》、《空山鸟语》及琵琶曲二首；阿炳先生于1950年,幸存钢丝录音而翻制的唱片有三张：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及琵琶曲三首。二十世纪三大国乐宗师留存原创演奏的唱片音响,真是难得可贵,这是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是国乐界宝贵的经典精品和曲库文献,具有深远的学术价值和丰厚的艺术魅力。

上个世纪初,严老烈、丘鹤俦、何柳堂、吕文成、何大傻、陈德钜等都是广东音乐资深前辈演奏家、作曲家,其中首推吕文成更是集演奏、演唱、作曲、乐改于一身的佼佼者；他们开创建构了广东音乐发展史的新阶段、新风格与新篇章；他们的光辉业绩,将永载史册,与世长存。

粤乐代代薪传,更显流光溢彩。

琴韵悠悠高扬,喜见英才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