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晚,2024年上海当代音乐节“民族管弦乐作品音乐会”在上音歌剧院·歌剧厅上演。本场音乐会由青年指挥家孙鹏执棒,无锡民族乐团演奏。本场音乐会体现了上海当代音乐节重视中国音乐、民间音乐,聚焦当代、面向未来的办节理念。民族管弦乐队的形式自上世纪彭修文体系建立以来,至今数十余年间,高度发展。八位作曲家萃取民族音乐语言之精华,以高度深刻的技巧与哲学思考创作。从此次音乐会从阵容来看,整合了作品在国内职业乐团上演率最高的作曲家之代表,皆为各大音乐学院民乐创、演、研学科,尤其是民族管弦乐创作领域的代表性作曲家作品。
作曲家刘长远于2013年创作的《狂欢之舞》,从宏大的“世界音乐”视角出发,关注全人类,将非洲打击乐与探戈作为材料作出层层递进的狂想式处理。乐谱扉页呈现出作曲家创作的短诗,其借此作表达异乡之思念,他乡之音,呼唤故乡之思,动感探戈律动之下,热烈欢愉的探戈律动,宣泄华丽共舞。别出心裁将数不胜数的西方狂欢乐曲题材应用在民族管弦乐的载体之上。刘长远在采访中谈及其创作理念:“力求民乐队的创作不拘古法,重视调式调性的技法之多元,半音化甚至序列化的写作也为我所用。”
色彩内敛与气息沉郁是赵曦创作的《家》的赏味,由不断变幻色彩的长音和弦引入,细腻的渐变音色与纵向和声色彩产生不停摇曳的化学反应,像空中旋叶在乐队各乐器组之间流转,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直至眷恋般远去。“哭嫁歌”与“陪十姊妹”的音调并不直白的符号化使用,内敛至极,背后是赵曦对声音概念的独特视角。音调长短变幻地将主题以缓慢的步履前进,而后象征迎亲队伍的管乐庆歌成为戏剧性的高点,如同伤感的朦胧诗于此刻回归现实。
《三言两拍》根据中国古代同名小说而作,以五个小曲“惊、醒、喻、通、恒”构成。音乐意向浑然天成,妙趣横生,将二胡压弦、跳弓与管乐重音等音效成为打击乐,各篇幅短小却凝炼。徐坚强是“鬼才型”的作曲家,有着非凡的创造力与独特的思维方式。其颠覆式的创作理念充满童真且智慧,高超的技术却酷爱故作稚拙笔触,表达豁达趣味,笑看尘事。《三言两拍》贯穿作曲家的处事哲学与人生观,打破思维之禁锢、创作之常规。
上半场以驻节作曲家赵季平上演率极高的作品《觅》收束。《觅》选自作曲家2000年为舞剧《大漠孤烟直》所作的同名组曲《大漠孤烟直组曲》中的第四乐章。汲取民间戏曲与立足西方交响语言,创作中国式的浪漫交响已然成为熟悉动人的赵季平式风格。在弦乐的铺陈与包裹中,弹拨乐时而展现字字珠玑般民间语言化的旋律,时而通过轮指与震音发出心弦紧绷的长音。苍茫与悲凉的氛围之下,丝丝入扣与大开大合兼具的线条,表达民族乐器内含的深刻情感。
下半场以作曲家唐建平的代表作《后土》开场,这部作品是对中国先祖所道“皇天后土”中称大地为“后土”的思考。西南地区中彝族、撒尼族的歌唱与埙、葫芦笙和巴乌穿梭于乐队富有冲击力的音响声浪中。展现作曲家创作的时空宇宙观,乐队饱和式的音响写作与原生态录音的碰撞,象征宏大宇宙与人文之音。古朴之音不断与极端音区震荡的乐队混合色彩音色对话。作曲家以极致雕琢的技术,着力升华人文符号背后,回望历史长河视域之下,书写人类情爱、智性与信仰的史诗。
紧接其后的是作曲家吴延的《坛根儿情》,这部作品出自大型民族管弦乐组曲《中轴》第二乐章。作品通过京胡与三弦鼓曲主题与细腻抒情的清代宫廷音乐主题中段为布局。作曲家熟谙曲艺音乐的特征加以结合个人化的当代审美进行创作,却勾勒出生动谐谑的市井画面与庄严肃穆的历史文化之对比。具有强烈的俏皮感染力,把握传统曲艺音调,使之化身具有更多可能性的新颖之声。
“自古逢秋悲寂寥”,作曲家范哲明的《秋色》是一部惜墨如金的作品,忠于内心,以本真的口吻表达自我内心世界的思考,十分真诚。在节气小雪前一天,聆听《秋色》,有种别样的感受,难以诉说。这部作品以弱力度为基调,平衡呼吸感的长音,体现写作的节制正是作曲家心境的如实写照,陈述方式通过民乐管弦乐队的线性因素,刻画秋的层林尽染。切身被作曲家打动,是一部关于人生之秋思考的释然之作。
压轴的是作曲家王建民的《大歌》,当晚的演出是这部作品在2012年首演后加入侗族大歌原声的2023年六月的修订版。作曲家高度提炼侗族大歌的音高材料结合序列等当代创作思维,构建出更立体、富有含量的音高组织。民族管弦乐队“狂想式”地通过万花筒般的音色,各乐器组之间热情奔放的大歌主题展开自由性的变奏。乐队内部缜密设计的绚丽音响不断烘托侗族大歌的热情氛围,保留的多人混声的侗族大歌原声出现令人耳目一新。表征似乎简单悦耳音符背后,是对音乐艺术文化的复杂缜密思索,以简洁有说服力的旋律呈示出民族文化的气息。这些特点也贯穿在作曲家王建民教授创作的系列作品中。
音乐会于无锡民族乐团的青年指挥家孙鹏的回眸致礼与听众的欢呼中结束。纵观整场音乐会,感受最深的是作曲家个人性格的多样化,其创作理念合而不同,以不同的路径在民族管弦乐这一载体上探索躬耕,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