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音乐学家、非遗保护专家田青新著《中国人的音乐》于今年7月面世。这是一本讲中国传统音乐的、具有艺术普及功能的书，也是一本通过中华传统音乐来讲中国和中国人的书；是以中国传统音乐、各地民歌为脉，饱含深情讲述的“中国故事”。

《中国人的音乐》书影

写下这个题目是读田青先生新著《中国人的音乐》（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22年第一版）的强烈感触。

说“一个人”是因为这本书有着强烈的“田青视角”。

我非音乐科班出身，但在音乐界工作大半生，也读过不少关于“中国音乐”的专著。大体上说，一部分出自专家学者之手，其专业性很强，诚如田青先生在书中所说，一般群众是不大看得懂的。另一部分又大多属于普及性读物，照顾了音乐爱好者的需求，但基本是知识读本。田青先生这本书显然有别于两者，不仅有较为全面的对于“中国音乐”以时间为经，以横向的中外交流、艺术类别、器物与作品沿革、重要作品和人物评介为纬的史学梳理，更有着个性分明的美学思辨，恣意放肆的情感抒发，也还有着悲天悯人的忧患情怀。对我来说，我更被后者所惊动、触动和感动。

田青先生并不隐身其外，书中多次提到他学习研究中国音乐古代史、近现代史的经历和感想。而我则联想到与他相识以来他直接介入中国音乐建设的点点滴滴。自然，不少读者都了解他曾在中央电视台青年歌手大奖赛上对学院派教学中“千人一声”现象的激烈批评和对民族民间演唱法的热情褒扬。前者引发了对中国声乐教育的大讨论，后者则直接导致了“原生态”唱法纳入大赛比赛项目，重入主流文化视野，有力地推动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事业的发展。但他对于中国佛教、道教音乐以及文人音乐的挖掘、保护和传承所做的从理论到实践的努力则较少为人所知。当下很多人对王阳明“知行合一”颇感兴趣，但在我看来，田青先生是一个真正的“知行合一”者。

司马迁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为其撰写《史记》的根本，田青先生也在本书内做了同样的探索。“当人类创作了这些音阶并用它构成无限丰富的音乐时，应该就是文明的开始，因为创造这些‘无中生有’的音阶比‘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文字更不容易。”“假如让我用一个字来概括中国音乐，那就是‘和’。这个‘和’字，不但是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和最高体现，也是中国人和中国音乐的最终追求。”凡此种种，可见田青先生在本书中立论之风貌。

以此为前提，田青先生以26个专题和36首音乐为核心，一览中国音乐之众山。器物与乐律比肩，人物共事件并存。时而娓娓而谈，循章就理；时而嬉笑怒骂，笔藏春秋。名为说乐，实为谈人，有“小桥流水人家”，也有“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见学问，更见性情。

自然，作为一个学者，学术的严谨和见解的高深是极重要的品质，但不同于某些表面严谨并高深，实际上只是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田青先生确实是“不忘初心”的乐人和文人。这“初心”体现在他对左权盲人音乐家们的尊重和赞美上，表现在他对“放羊娃”石占明的直接关切和帮助上，也显现在他对很多专业音乐家的评价中。我以为这正是田青先生能够以赞美的态度追往中国古代音乐文化的伟大成就，以批判的态度评述现当代中国音乐文化的成败得失，以乐观的态度期许未来中国音乐文化复兴的根本。

相对于浩瀚无涯的人类文明史，音乐只是其中的一支，中国人的音乐史自然也只是世界音乐史的一脉。然而孔子说过：“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田青先生习乐、爱乐、说乐一生，自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独乐乐”，但他更愿以“众乐乐”与同好者浅入深出，各美其美。我想，这便是《中国人的音乐》可读，读之有乐、有得、有趣、有益之处。

著名音乐学家、非遗保护专家田青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