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乐演奏在传统上有“创演合一”的特色,民族管弦乐在诞生之初也继承了相同的特点。反观现在,由演奏家群体专门为“民乐”量体裁衣的现象倒显得稀奇了。
4月18日晚,指挥家许知俊执棒中国音乐学院民族乐团在国家大剧院上演了一场经典作品名家音乐会。作为国家大剧院第二届“国乐之春”系列的一部分,演出以“复琢之美·原作献乐”为主题,曲目着眼于不同年龄层听众熟悉的经典作品。选择经典作品,如何在演出中保持听众的音乐期待感是一大挑战。而本场音乐会采取了一种意料之外的曲目编排方式。演出以演奏家自创的民乐协奏曲为主线,同时穿插民族管弦乐作品。在演出现场,演奏家们根据自己与听众的心情及现场氛围,决定是否演奏其他“保留曲目”。在民乐音乐会上,这样的现场处理相当罕见,考验了指挥家的控场能力以及演奏家和演奏团体的临场应对能力。
音乐会首尾曲目均选自影视音乐,分别为施万春的《青松岭》组曲和赵季平的《大宅门写意——卢沟晓月》。施万春的音乐创作向来注重雅俗共赏,《青松岭》的音画式主题音乐具有歌唱性,整体结构简洁规整,同时充满可听性。大跳音程和滑音的运用象征着河北唐山皮影戏音乐中的“腔调”,巧妙地融入了民间音乐的“灵性”。赵季平的作品也融入了民间音乐元素,特别是京剧锣鼓点的运用,宛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在不同片段和声部中。听众可以清晰感受到锣鼓点与持续下行的叹息音调相融合,赋予音乐更深层次的意义,唤起情感共鸣。作品生动展现了医药世家白府三代人的生活画面,仿佛一幅卷轴徐徐展开。
演奏家本人演绎自我创作的作品,一直被认为是最本真的演绎方式。同时,演奏者对乐器特性的熟悉也是更好地发挥乐器特色的先决条件。笙演奏家文佳良演绎的《冬猎》和《昭君和亲》,其题材灵感来源于鄂伦春族的打猎场景和历史人物故事。花舌、单吐、打音等是笙演奏中常用的技法,但在《冬猎》中,只有文佳良本人的演绎才真正展现出狩猎场景中的音色亮度和重音的巧妙运用。
二胡演奏家周维演奏了两首少数民族风格的作品,《葡萄熟了》和朝鲜民歌改编曲《纺织姑娘》。《葡萄熟了》中手鼓富有弹性的附点节奏律动,以及装饰性半音、中立音的运用,展现了维吾尔族音乐的风格,同时以欢快的效果打破了二胡演绎的“悲凉”印象。
张维良是当今备受推崇的竹笛演奏家,他不断探索竹笛艺术的新发展,并委约许多杰出作曲家创作竹笛或东西方混合编曲,以探索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不断挖掘民乐创演的可能性。
在《花泣》中,他以“黛玉葬花”为意象,融入了苏州评弹“丽调”《新木兰辞》的音调。他运用竹笛技法贴合说唱时的人声运腔,并与乐队协作,模拟戏曲的“紧打慢唱”。两位女性的经历在他的创作和演绎中实现了某种程度的交叠与耦合。由于曲目安排的即兴性,他坦言并未提前准备加演曲目,因而演奏的是独奏曲《清夜吟》(改编自古琴曲),为“过去的当下”增添了文人雅趣。
古筝演奏家王中山演绎了筝与乐队《望秦川》与独奏曲《渔舟唱晚》。《望秦川》是他与作曲家景建树共同完成的作品,采用了同州梆子素材,强调了“苦音”的运用,以及多处的遥指演奏和快速指序技法,为音乐增添了哀伤的氛围。此时此刻,王中山的演奏既是与自己和在场作曲家景建树的对话,也是对恩师的怀念和悼念。
音乐会中还穿插了由刘铁山和茅沅创作、彭修文编配的《瑶族舞曲》,以及聂耳创作、唐建平新编版《金蛇狂舞》,后者为原有曲目注入了调性和声、多声部对位的能量。最后,指挥和乐团带来两首经典的返场曲目《喜洋洋》和《花好月圆》。
音乐会的主题和曲目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在场听众的群体成分。本次音乐会或许可以这样理解:音乐的乐趣不仅仅源自于对作品结构和民间音乐素材的聆听,更在于特定的空间聚焦下,“演奏家-作曲家-指挥家-听众”之间的密切互动氛围,以及所产生的感官愉悦和情感认同。至少在此时此刻,我们仍能真切地触摸到经典民乐的特色印记。
据悉,中国音乐学院艺术实践中心为中国音乐学院民族乐团策划的演出乐季将于5月5日、5月26日、6月2日上午10时在北京音乐厅上演。届时中国音乐学院民族乐团将以“琴音小韵”“春江花好月儿圆”“情之所至”为主题,演奏多首耳熟能详的经典国乐曲目,以悠扬音韵追溯“国乐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