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寅生/摄

素有“香港文化大使”盛誉的香港中乐团，于2018年后再度受邀赴京演出，并于北京艺术中心（6月13日）及国家大剧院（6月15日），以两场立意深远的音乐会——“笙与管风琴的对话”与“周·秦·汉·唐”，完成了一次跨越时空的精彩对话。 中国传统乐器笙，曾由古代丝绸之路传入欧洲，其发展历程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乐器之王”管风琴的演变。此次巡演特意选择在北京艺术中心启幕——这里拥有亚洲首座配备移动演奏台的法式浪漫派管风琴——从而巧妙融合了场地特色与乐器的历史渊源，生动诠释了中西乐器及音乐文化的交流与联系。 关迺忠为大型中乐团与管风琴创作的《第二交响乐》，为作曲家于香港时期的重要创作。第一乐章以乐队吹管、拉弦两声部对主题动机的强奏作为强势开篇，从而奠定了乐曲基调。随后，管风琴奏以强有力的音响作为呼应，并辅以低音支撑，营造出宏大且严肃的声场氛围。

张寅生/摄

值得一提的是，其主题动机在笔者听来，宛如对巴赫管风琴名作《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一次别具匠心的致敬。第四乐章由短促有力的引子开始，笔者认为其素材借鉴了美国作曲家埃尔默·伯恩斯坦的管弦乐作品《壮丽七雄》（The Magnificent Seven）。随后，昂扬的主题以乐队全奏的形式奏响。令人欣喜的是，管风琴在此乐章不仅作为色彩性乐器，更直接参与到对主题声部的演奏与发展，在表现出独特音响色彩的同时，与民族管弦乐队融为一体，展现了中西乐器音色的交融与张力。管风琴演奏家沈媛运用了被称为“核武器音管”的强音栓释放出管风琴的最大音量，并在细腻段落采用“低频为主、中频收敛”的音色策略，从而与拉弦乐器的丝竹质感完美融合，并最终实现“让管风琴和民乐团一起唱出摇篮曲，唱出作曲家关先生的乡愁”的音响效果与艺术表达。

张寅生/摄

以王乙聿的《簧》（为笙与管风琴及乐队而作）作为当晚音乐会的终曲，点明了“对话”的主题。作品以传统笙悠远的长音开场，管风琴如歌般的旋律随之应和，仿佛在讲述簧乐器的前世今生与未来。随后，笙与乐队奏出狂放的节奏律动，管风琴则以疾速音流穿梭其间，在展现高超演奏技巧的同时，营造出近乎癫狂的音乐氛围。尾声处，管风琴对笙的分解和弦进行了卡农式对位，不仅形成涟漪般的音效，更使二者音响充分交融、回荡在音乐厅穹顶。尤为新颖的是，作曲家还使用了簧类乐器“活化石”——口簧琴（口弦），其即兴点缀穿插于乐曲行进之中，不仅跨越了古今界限，更质朴自然地回溯了整个乐器家族的源流。

张寅生/摄

第二场音乐会，香港中乐团以我国古代具有鲜明代表的四个朝代——周、秦、汉、唐为脉络，通过音乐对灿烂的中华文化发展进行回溯。音乐会伊始，周熙杰创作的《周溯》在悠扬古朴的埙声中拉开序幕。“秦朝”篇章选取了民乐大师彭修文的不朽名作——幻想曲《秦·兵马俑》。作为乐团的保留曲目，此番演绎于速度上更显沉稳。“汉”“唐”两大盛世篇章，分别由吴大江的《胡笳十八拍》与赵麟的《度》呈现。其中，《胡笳十八拍》系作曲家撷取蔡文姬原词第一、三、十二、十八拍提炼改编而成。作品融汇十二音技法，并巧妙结合古琴、战鼓与弹唱等多元形式，特邀女高音歌唱家吴碧霞献声，淋漓展现了蔡文姬身处离乱岁月中的悲怆心曲。

图源：香港驻京办

《度》的创作灵感源自玄奘西行的精神旅程。该作原为交响乐版本，此次由香港中乐团委约改编为中乐版，并特别邀请吴彤与李垂谊担纲演出，完成世界首演。乐曲伊始，无论在音量还是表现力上，笙都占据着主导地位。其空灵、缥缈的音色与大提琴的厚重、哀叹形成鲜明对比。

图源：香港驻京办

随着音乐会“正文”部分结束，在观众一次次热烈的掌声与呐喊中，乐团多次返场并演奏了《送我一枝玫瑰花》《世间始终你好》《新赛马》和《天下大同歌》。指挥家阎惠昌严谨且幽默的曲目导聆，富有感染力的舞台表现，艺术家们炉火纯青的技艺，连同观众热情的互动，共同成就了这两场令人难忘的音乐盛宴。返场中，阎惠昌着重介绍了乐团所使用的环保胡琴系列。

图源：香港驻京办

回顾两场不同主题的音乐会，无论是中西乐器的碰撞，还是对中华历史的深情回溯，整体上形成了由文化源流、东西交流到历史回望这一完整的文化叙事，并引领听众步入一场纵贯古今、横跨中西的深邃对话。在笔者看来，此次巡演之所以备受瞩目，一方面源于其独特的艺术表达与深刻的文化内涵，另一方面则契合了当下社会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珍视。